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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爽的风从开启的窗口吹入……
照亮夜空的月光是天蓝色的,那蓝色衬托得风更加凉爽。
「乌路可……乌路可,起来!」
有人在小声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被呼唤的乌路可稍微睁开了眼睛……
在月光的背景中,她看见了某人的身影——
那正在眼前窥视着自己的少年。
月光太过耀眼,让乌路可眯起了眼睛。她看不清少年的脸,他的声音虽然温柔,但她还是不知道他是谁。
「——你是哪位?」
乌路可以尚未清醒的声音问道。
「是我。乌路可,你应该知道吧?」
少年小声地回答——想要压在躺着的乌路可身上。
乌路可惊讶地停住了呼吸:
「呀……你、你要做什…………」
就算在月光下,她也看不清少年的脸。但是她看见了他紫色的头发,并感到困惑不已。
她还躺在床上,被少年紧紧抱住,无法动弹。
少年在挣扎不已的乌路可耳边低语:
「这可是你邀我来的喔!还是你到现在才感到害怕?」
「你胡说……!我才没有邀你来!不要!放开我……」
「……要是你真的不喜欢,那就不要好了……」
听见少年的话,乌路可吓了一跳,肩膀微微发抖。
「既然乌路可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做了,这样比较好吧?」
乌路可听他这么一说——不知为何就放弃了抵抗。
她想不起这个少年的事,不过,她知道他的名字。
在丧失记忆后,乌路可照依莉丝等人所说的,向他告别。
心脏激烈地跳动着。她并不讨厌他,只是——
少年的手轻抚她的脸颊,乌路可闭上了眼睛。
胸口好闷——但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有种被填满的感觉。
她没有推开压在她身上的少年,却把手环上他的背……她竟然会对不太熟悉的人做出这种举动,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少年什么都没有说,从上方将乌路可抱紧。
——好重。
(……咦……?)
乌路可呻吟了一下,睁开了眼。
某种黑色的东西就压在她仰躺着的胸口上。
少年不知在何时已消失无踪,而窗口也没有照进多少月光,这是当然的,因为今晚的天空乌云密布。
她听见轻微的鼻息——
压在她胸口的黑色物体,其实是来访者西亚。她的睡相似乎不太好,有时甚至还会从床上掉下去。不过,今晚西亚不是掉下床,而是睡到乌路可身上来了。
乌路可被她的重量惊醒,脸上泛起红潮。
都怪刚刚那个梦,让她的心跳好快好快。
(……这是什么梦——真丢脸……)
乌路可不禁对自己感到厌恶起来,按着自己的额头。
她身为高尚的神官,竟然会梦到如此下流的事。
身体好热。
她觉得喉咙发干,把西亚推到旁边,慢慢坐起身来。
西亚平稳地发出鼻息,乌路可看了一会儿她的睡脸,叹了口气。这样的孩子睡在身边,自己竟然还作那样的梦,真是丢脸。
她起身打开窗,让凉爽的空气进入室内。
然后喝了一口桌上水瓶的水,润了润喉咙。
新鲜的空气和冰冷的水,让乌路可火烧般的身体冷却下来,心跳也恢复平静。
——这都是因为她的精神不安定吧?
依莉丝也说了,突然丧失记忆的人是不可能保有平常心的。乌路可自己虽然想保持平静,但刚刚之所以梦见那种奇妙的情景,一定是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感到困惑。
(对,困惑——)
乌路可如此想着,目光微敛。
自己忘掉的事,失去的记忆……
在那之中应该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让她到现在都还无法释然。
她的心情变得很糟,沮丧地坐了下来。
头好痛——
与疼痛同时浮现在脑袋里的,是出现在她梦里的少年身影。
在梦中,乌路可没有拒绝他。
那究竟是为什么,她自己也不明白。
(说不定——)
乌路可叹了口气,以舒缓头痛。
说不定自己以前跟他真的是相互爱恋的关系……依莉丝说,那个少年只是一厢情愿地喜欢乌路可,而乌路可则是对此感到困扰。
那该不会是谎言吧——在作梦之后,乌路可浮现这样的疑问。
或者是恰恰相反,说不定正因为她打从心底感到这种怀疑,才会梦到这种情境的……如果是后者,那就对依莉丝很过意不去了。
不论如何——现在的乌路可都无从判断。
心情总算平复下来后,乌路可回到了床边。
她帮睡得正熟的西亚盖好被子,躺在她身边。
正当她想再次入睡的时候——
房门发出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乌路可吓了一跳,她的身体又想起了刚才所梦见的内容。
——难道说刚才那少年——
虽然这念头一闪即逝,但她心想,应该没有这么巧的事吧!所以又打消了这种想法。
乌路可想跳起身来,但这次不是梦,而是现实。她因而惊恐得缩起身子。
她抱着身边的西亚,倾听着脚步声。
打开门的某人慢慢地接近床边,虽然此人努力不发出脚步声,但走在石头地板上是不可能完全不发出声音的。
「……是依莉丝吗?」
一片黑暗中,乌路可胆怯地问道。
脚步声停住了。
「……乌路可司祭,这么晚来打扰真不好意思。卡西那多司教有急事找您……」
那声音不是她梦见的少年,而是从未听过的男子声音。
对方开口说话,让乌路可松了口气。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让她感到有点奇怪。
乌路可转过头去,一看见站在黑暗中的男子就皱起了眉。
他戴着面具——
那面具只在嘴巴和眼睛处开了小洞、简单而令人不快,那只是用来隐藏脸孔的玩意儿,看来相当怪异。
「……你是——?」
「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是为卡西那多司教工作的『无名氏』一员,因为脸上有烫伤的疤痕,所以才戴了这样的面具。拿下来恐怕会吓到乌路可司祭您,所以——」
男子流畅地回答,并行了一礼。
「你是卡西那多司教的属下是吗……有什么事呢?」
乌路可放低了音量问道,以免吵醒西亚。
站在黑暗中的男子,同样地小声回答:
「我只是被吩咐来请您过去一趟,并不知道有什么事。请您先跟我一起去吧!」
在这样的半夜被叫出去并不寻常,但她也担心会不会是有什么紧急事故。
「——我知道了。那么我换一下衣服,请在外面等我。」
「不,乌路可司祭。马上就可以谈完了,您不必再更衣了。」
男子虽如此说,但乌路可摇了摇头。她也到了这年纪,没有理由不换衣服就出门。
「我不能穿得这么单薄去见卡西那多司教。我要更衣,请你先在走廊——」
男子突然毫不客气地走向她。
乌路可吓了一跳,想采取防卫姿势,但男子却轻松地将她的手臂扭转到背后,同时堵住了她的嘴。
乌路可对这唐突的动作感到惊讶,挣扎着想要逃跑。但是男子的力气太大,光凭一个女孩子的力气是无法挣脱的。
「安静。万一被人看到就糟了。来,到外面来——」
温热的气息透过面具吹到乌路可耳边。
乌路可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她纤细的身子被男子轻松地抱起,两脚悬在半空中。
她虽然想发出声音,但喉咙被按住了,连气都差点喘不过来。
然后——
男子的手在她胸前不安分地游移。
乌路可吓得缩起身子,拚命地扭动着,想逃避这令人恐惧的感觉。
她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唯一可以理解的是——最糟的事态正逼近眼前。
男子在她耳边发出浅笑。
乌路可在扭动中,看见了男子褐色的头发。
「要是你把小孩吵醒了,那连她都会有危险喔?我只是先把你带离开这里,马上就会放你回来,请放心吧!」
男子的口气亲切而郑重,但动作却像野兽般粗暴。
乌路可毫不怀疑地感到危险而绝望。
男子还在她耳边以让人不安、阴惨惨的声音说着:
「不要那么害怕,你马上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慢着!」
这一轻声出言相救,乃是来自开启房门的另一边——
抓住乌路可的男子看不见发声的人,但却突然伫立不动。
乌路可的嘴被塞住,发出闷闷的声音。
这对室内发出的声音,来自走廊与门边的阴影:
「吾不知汝辈何人,然此举实为不智!吾人不允许汝对此司祭大人出手。吾人乃奉依莉丝之命前来守护司祭,点燃迎接死者之火,拥有『南瓜头』之护卫者——尽管汝似与吾人所预料之客不同,亦不能就此放过。」
这朗诵诗歌般的声音,乌路可也曾听闻过。
这略带笑意的声音之主,以后退的方式迅速现身在门前。
他戴着一颗大南瓜,伸展着纤细的手脚,飘然而立。
邦布金——拥有此名的来访者,似乎正在这附近的某处监视着乌路可和西亚,同时也等着看看丽莎琳娜是否会前来此地……
邦布金以戏剧化的口吻高声说道:
「放开汝之手,解放司祭的身体吧!否则吾人将取汝性命。当然——若汝仍执意擒捉司祭,意与吾人作战,那亦无妨。那时,吾人将于数秒内使汝首级落地。可知今夜吾人实力坚强?兹因——吾人最为厌恶汝辈这般欺凌弱者之人——」
这疑似骑士的男子发出了啧的一声,松开了控制乌路可的手。
乌路可趁隙跌跌撞撞地逃向房间一隅。
邦布金与戴着面具的男子对峙着。
男子拔剑相向,那剑是属于神殿骑士之物。
「——吾人已大致确认汝之身分。汝为何袭击司祭?想必不是只为了情欲吧?」
邦布金问道。
戴着面具的男子没有回答,突然猛烈地突击。
邦布金以跳舞般的脚步扭转身躯,自狭窄的门口稍稍移向宽广的走廊;男子也立刻追击。
作战的人已不在屋里。
两人在战场移到走廊后,乌路可抱住自己的身体,发起抖来。
就在刚才——
不知名的男子凭着暴力剥夺了她身体的自由。
这件事让她感受到确确实实的恐怖,心脏还像在哀鸣似的剧烈跳动着。
她不停地冒出冷汗,加上对男子的厌恶感,甚至有股想吐的冲动。
虽然在危急时被来访者所救——当她一想到,如果不是邦布金就在附近……不禁打从心底感到不寒而栗。
「……唔……」
西亚在床上发出睡意朦胧的声音。
乌路可虽然两脚发抖、站立不稳,还是用两手扶着床,走近她的身边:
「……西亚,你醒了?」
她虽然想力持镇定,但声音还是因为惊吓而止不住地发抖。
西亚握起小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乌路可……怎么了吗?」
听到她那尚未睡醒的声音,乌路可拚命地报以微笑:
「没事……放心吧!西亚,睡吧。」
走廊传来微弱的金属声响,邦布金正在与男子作战……
刚睡醒的西亚,还没有注意到那声音。
乌路可正想让她继续睡。
这时,西亚歪着头说:
「乌路可……」
「什么事?」
「……你背后那个姐姐是谁?」
「……咦?」
听见西亚的话,乌路可浑身僵硬——她慢慢地转过身去。
在敞开的窗前,站着一个女子。
她的脸孔下半部用面纱覆盖,一身黑色的装扮——乌路可并不认识她。
她以锐利的眼神凝视着乌路可,嘴边带着一抹微笑。
「初次见面,乌路可司祭——不,在王都时,我曾在玄鸟背上见过你吧?」
女子以优美的声音如此说着——同时,手上也闪现出短刀……
*
暗杀者西兹亚起初只是打算来侦察。
今夜她只要先确认乌路可周边的状况,考虑要让谁来背杀害她的黑锅。
来到现场一看,乌路可正与小孩一起睡着。
西兹亚本也想确认一下警戒的状况,于是先巡视了周围一圈——
跟她的预料恰恰相反,乌路可的警戒相当薄弱,周围几乎没有什么骑士守卫。
(那么——就是今晚了……)
她才刚刚如此决定,戴着面具、疑似骑士的男子就潜入了乌路可的房间、袭击了她。
西兹亚对这意想不到的事态感到很有兴趣,决定暂时先观察状况。如果这个男子能代替自己杀了乌路可,倒也省得她麻烦。
不过——西兹亚本来以为没有人守卫乌路可,没想到还是有不明人物埋伏在她周围。
戴着南瓜的瘦长男子——那特征太过明显的外表,与名为邦布金的来访者是一致的。
西兹亚隐藏气息四处走动,而同样地,负责警卫的南瓜头也正隐藏气息埋伏在某处吧?双方都没有注意到彼此,这对现在的西兹亚是有利的。
戴着面具的男子立刻与南瓜头开始打斗。
(哎呀呀……事情好像变得很有趣了呢——)
西兹亚在乌路可房间的窗边,嘲笑着内部的状况。
这毫无疑问正是绝佳时机——
她观察着两人的举动,南瓜头与男子之间,不用说是南瓜头胜算大。也就是说,这男子已经杀不了乌路可,不过要是西兹亚现在杀掉了乌路可,就可以伪装成是那个男子干的好事了。
西兹亚把他交给南瓜头去对付,从窗户潜进房间。
她隐藏起脚步声,来到了乌路可的背后。
迷迷糊糊的黑发小孩以刚睡醒的声音问:
「……你背后那个姐姐是谁?」
「……咦?」
乌路可回过头来,西兹亚给了她一个最棒的微笑,那是献给即将踏上死亡的人的笑容:
「初次见面,乌路可司祭——不,在王都时,我曾在玄鸟背上见过你吧?」
她也知道乌路可全身僵硬。
西兹亚将涂有毒药的短刀轻轻地伸到她面前:
「真是不好意思,要是你死了,我的雇主会很高兴的。一点都不会痛,你要乖一点——」
话才说到一半,西兹亚感到有异,便竖起耳朵倾听。
她听见了嘈杂、纷扰的——极其细微而奇妙的声音,就像是很多人在说话,但听起来也很像是一群野兽的低吼声。
接着她听见了有人从垂直外墙「跑上来」的脚步声。
那一瞬间,西兹亚先确认自己的所在位置。
她离乌路可还有好几步的距离,一伸手就可以碰到窗户——
西兹亚不再疑惑,决定先离开窗边。
电光火石间,一只纤细的脚如风般掠过西兹亚头部刚才所在的位置。
双方飞扬的漆黑长发交错掠过。
「乌路可大人!菲立欧就在窗外,快点!」
黑发少女从窗边飞奔而入、一脚飞踢过来,并快速地叫道。
「丽莎琳娜大人!?」
「丽莎琳娜!」
乌路可与床上的孩子同时叫出她的名字。
一身轻装的丽莎琳娜,手上被光之刀所包覆。
「死亡神灵的力量——」
西兹亚如此判断那光芒。
自己也有相似的力量,只是其性质似乎完全不同。西兹亚手上的光芒无法成为刀刃,虽然可以拿来当绳索或鞭子使用,但无法劈砍东西。
也就是说,少女所拥有的武器跟西兹亚所知道的力量相似,但又不相同——西兹亚对于来访者所拥有的这种力量感到很有兴趣。
不过现在,有比感兴趣更重要的事——
「丽莎琳娜,我们又见面了呢!」
听见西兹亚的招呼,丽莎琳娜报以凶恶的眼神。
「乌路可大人,快点到窗外去!菲立欧大人会在窗外接住你,西亚也先跳下去!」
此处位于二楼的高度,只要把手攀住墙壁慢慢下去,就连女流之辈也可轻易到达地面。
西兹亚一时不知该不该先解决掉乌路可,不过现在要是被丽莎琳娜趁虚而入就危险了。再说那个叫做菲立欧的王子好像就在窗外,要是引起大骚动,神殿骑士和其他来访者也会立刻赶来。
西兹亚发现情势对自己不利。
(是我操之过急了吗——还是下次再来吧!)
西兹亚抛出短刀,趁丽莎琳娜躲过短刀的瞬间,迅速地跳向门边。
走廊上深处,邦布金还在跟骑士「们」作战。
南瓜头面对的是四个骑士,看来是有伙伴们守在一旁。但其他已经有三个人倒下了,来访者似乎还是要比骑士们来得强。
西兹亚跑向这些人所在的相反方向。
丽莎琳娜没有追上来,她应该是判断要先保护乌路可吧?
西兹亚微笑了。
没有成功杀死乌路可,以工作来说也许是个失败。不过对西兹亚来说,在某方面也可以说是成功。
菲立欧等人相信西兹亚的雇主是塔多姆,而如果西兹亚想要杀害乌路可,他们对塔多姆的敌意一定会更加强烈的。
虽然不至于让火种延烧成熊熊烈火,但她已经添加了足够的燃料,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成果。
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对她的存在有印象,这更刺激了西兹亚的玩心。
西兹亚预测事态会陷入混乱,边笑边穿过了走廊。
一边跑着——她又注意到嘈杂而奇妙的声音逼近。
那是她刚才在跟乌路可对峙时微微听见的声音。
西兹亚知道自己正在朝这声音的来源奔跑,所以提高了警戒之心。如果前方有士兵军团,那她就不得不改变逃跑路径了。
她凝神一看,走廊尽头有一扇门,那里点着一盏小灯。
西兹亚判断那里的深处就是声音的来源,于是蹑手蹑脚地接近——
金属制的双开门从内侧上了很牢靠的锁……
西兹亚想起了神殿的构造——
那确实是夏吉尔人民所在之处。
夏吉尔人民的居住区域位于神殿中央、御柱的正下方,可以从八个方向进入。眼前的门就是其中一个入口。
那嘈杂的声音更加逼近,西兹亚立刻离开门边藏身于窗边的暗处,万一发生什么事,她就可以立刻离开到外头去。
「喂!发生了什么事?」
粗鲁的男子声音响起,那用字遣词和声音都不是发自夏吉尔人民,恐怕是来自监视他们的神殿骑士。
房门喀嚓喀嚓地响起,看得出来是有人正要从内侧把门打开。
「关于御柱的异状,我们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总之,还是先请避难吧!不管现在将要发生什么——」
这冷静的声音是来自夏吉尔人民。
「将要发生什么?刚刚的震动是——」
「我们也不知道!不过还是不要待在这里比较好……」
西兹亚藏身在窗户外侧,她以神灵之力伸出光之鞭,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门打开了,骑士们率先走了出来。
几个具有蛇姿态的夏吉尔人民,也陆续跟在他们身后。
「骑士大人,请紧急转达卡西那多司教,请他尽可能让我们跟高司教商量——」
「……我明白了。请三个人当代表跟我来,其他的人就留在这里等。」
骑士们带走他们,其余的人留在原地。
夏吉尔人民站在窗边,其冷静无比的对话都被藏身一旁的西兹亚听到了。
「——他们好像会从跟来访者不同的地方出现呢!」
具有蛇脸的人民以清朗的声音说道。
其他夏吉尔人民也有所反应,点了点头:
「是的。这激烈的反应应该是启动同一世界的传送机能而发生的,恐怕是拉多罗亚的『死亡神灵』禁忌被打破了——当初为了不要让这种事再度发生,应该早就封锁了那块地才是……」
西兹亚竖耳倾听这几个名词——拉多罗亚和死亡神灵,对西兹亚来说都是关连甚深的字,她自然而然地被勾起兴趣,眯起了眼。
「从封锁那块地以来,已经过了两千年的岁月——人们早已遗忘过往了呢!」
「人们并没有像我们一样延续记忆,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对他们来说,悲剧会一再重演,然后随着一切结束而被遗忘。」
「……一定要早点让高司教知道啊!」
「卡西那多司教不知道会不会让他们见面呢——」
夏吉尔人民站在原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
他们的举动太过沉稳,虽然夏吉尔人民被称为不知畏惧的种族,但以那样子来看,让人不由得觉得他们知道今后将会发生什么事……
西兹亚不知所措,这对她而言是很罕见的情形。
她想要先留下来掌握状况——
但是她觉得留在这里也有危险。虽然她并不害怕危险,只是觉得应该把刚刚听见的这番话告诉某个伙伴。
要离开呢?还是要留下来呢——烦恼过后,西兹亚决定留下来。
因为好奇心战胜一切,让她想要知道这里究竟正在发生什么事。
(拉多罗亚的死亡神灵——)
西兹亚反复咀嚼着夏吉尔人民所说的那番话。
胸口涌现的兴奋感填满了她的心。
佛尔南神殿这骚动的一夜,此时才正要展开。
*
在疑似暗杀者的女子离去后——
乌路可不发一语,只是凝视着前来救她的丽莎琳娜。
在寂静而狭小的寝室里,两位少女面对着彼此。
丽莎琳娜像是放下心地看着乌路可,然后把视线移向西亚。
「丽莎琳娜……」
西亚以沙哑的小声量说道。
虽然十分惊讶,但丽莎琳娜还是带着微笑看着她。
「好久不见了,你好吗?我不知道你跟乌路可在一起——」
西亚向丽莎琳娜飞奔,她把脸埋在丽莎琳娜身上,压低声音哭了起来。
她一直想见的,就是这名叫丽莎琳娜的少女。
丽莎琳娜虽一脸困惑,但还是用习惯的姿势轻抚着西亚的头。
乌路可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的重逢。
她觉得她们能再见面,实在是太好了。
对西亚来说,自己也许只是丽莎琳娜的代替品。这样也好,如果自己可以排遣西亚的寂寞,就算只有短暂的时间,乌路可也满足了。
不久,在楼下的少年使用丽莎琳娜所垂下的绳索,靠着自己的力量爬上了墙壁。
那一头紫色头发以及亲切却凛然有神的脸出现在窗口。
乌路可慌张起来:
「啊——请你们先带着西亚逃走吧!负责警戒的邦布金大人可能马上就会回来了——」
「『那个』南瓜头也在这里吗?」
菲立欧藉着丽莎琳娜拉了一把,进到室内。
乌路可感到心跳不止。
这应该只是她第二次亲眼见到菲立欧王子。
第一次她照着依莉丝所言,向他道别。
其后乌路可就经常梦见他,为他的面容所苦,像刚刚也才作了丢脸的梦……
唐突来访的菲立欧王子,似乎相当担心地凝视着乌路可。
彼此的视线交会,乌路可慌张地把脸别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正视他。
菲立欧迅速地说:
「乌路可,我有事要拜托你。理由以后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的——现在什么都别问,请你跟我一起来。」
她心跳得更快了。
乌路可感到迷惑,她想起梦中的情境,双脚还在发抖。
菲立欧的眼神是认真的,乌路可陶醉地看着他的双眼,觉得自己好像会就这样被吸进去。
自己在这个少年面前无法保持平静——此事连她自己都有自觉。
菲立欧似乎把乌路可的这种心情误以为是对突发事件感到不安,声音变得更温柔了:
「这个神殿对现在的你而言,已经不是个安全的地方……虽不知刚刚为何连暗杀者西兹亚也来了……但神殿骑士们想取你的性命,所以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希望你到阿尔谢夫王城来,拜托你了!」
菲立欧的声音是很真挚的。
乌路可感到双颊发烫。
「他周旋在女人之间,我只是被他追求而感到迷惑——依莉丝是这么说的——」
她并不是想怀疑依莉丝,只是她一被菲立欧凝视,就想要把自己的一切全都交给他。
在梦中也是如此。
被没见过的面具男袭击时,乌路可只是感到害怕而已。但是当这个名叫菲立欧的少年在梦中向她求爱时,老实说,她是「很开心」的。
对乌路可来说,这是她绝不想要承认的感情。对于梦见那样下流、讨厌之梦的自己,她甚至觉得厌恶。
理智上是这么想——但心里却在动摇。
乌路可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
「——您是——我的什么人呢……?」
她不禁迫不得已地问道。
菲立欧从胸口取出系有无色透明石头的项链:
「——你看这个。」
乌路可依言凝视着它。
那圆圆的小石头,纯粹地、只是纯粹地透明。
——她的头感到一阵刺痛。
菲立欧微笑着,表情有点扭曲:
「——我想你可能不记得了,不过这是你送给我的——在九岁那年……乌路可,你是我的好朋友,而且好几次都救了我的命,所以我也想要保护你。希望你——相信我。」
菲立欧的声音,到最后有点沙哑。
她的胸口变得好闷。
(我该——相信谁才好……)
乌路可困惑不已,转开视线,看到了西亚。
她已经离开丽莎琳娜,回到乌路可的身边。
「……乌路可,去吧!」
西亚说着,拉拉乌路可的衣摆。
「……西亚?」
「我不能去,要是我去了,依莉丝一定会生气的——可是,乌路可你去吧!他都来接你了,你不去不行。」
西亚以快哭出来的声音如此说——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西亚紧抱着乌路可,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
乌路可什么也没说。以前她也曾为西亚这样的道歉而困惑,因为她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西亚要道歉。
菲立欧突然表情一变,在他凝视着西亚的眼神里,包含了揉合愤怒和哀伤的复杂情绪。
丽莎琳娜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臂:
「……西亚无法违抗依莉丝的命令,而且她——」
丽莎琳娜对西亚说:
「西亚,你也跟乌路可一起来。我会负责保护菲立欧,也许不能常跟你见面——不过等到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就可以一起生活了,所以——」
她话说到一半,房门就吱嘎一声打开了。
「——很遗憾打扰汝等难得的重逢,但那是不被允许的,丽莎琳娜哟!」
那有如发自吟唱悲剧演员的声音,在室内高亢地响起。
菲立欧握住刀柄,丽莎琳娜则摆出迎战架势。
在门另一边的黑暗里,隐约地——浮现一颗南瓜头。
那是来访者邦布金——
刚刚才解救乌路可于危难之中的他,又为了排除其他接近乌路可的人,缓慢地开始行动。
乌路可不禁走到菲立欧等人身前:
「邦布金大人,拜托您。在此就和平地——」
「只要那位王子不出手,吾人就不出手——吾听闻情势的变化,亦可与汝约定此事。只是,丽莎琳娜哟——汝呢,照依莉丝的指示,吾人可不能放过你。这就是为人工作的残酷之处,汝要有所觉悟。」
邦布金的声音带有微微的笑意。
乌路可战栗了。她虽然也略微感受到来访者们并不是那么温和的人,但邦布金的身体很明显地带有负面的威严。
丽莎琳娜的眼神很严肃,往前踏出半步:
「菲立欧——请你先带着乌路可大人离开。」
「不行。你带乌路可走,这里交给我。」
菲立欧拔刀出鞘。白刃当前,邦布金笑嘻嘻地摆好架势。
「那可不行!邦布金的目标是我——要是我带乌路可大人走,他一定会追来的。菲立欧,拜托你——」
丽莎琳娜的声音沙哑而微弱。
在场的乌路可,只能困惑地不知所措。
丽莎琳娜伸出手上的光之刀,说道:
「请快点把乌路可大人和西亚带走,我会追上你们的。」
邦布金立刻接口:
「那是不可能的,丽莎琳娜哟!吾打算在此将汝一举解决,也不可能让汝等将西亚带走。」
「我不会输给你的。」
连乌路可都听得出来,丽莎琳娜的声音只是虚张声势。
邦布金抖着肩膀笑道:
「汝顽固至此,亦是很美的——然而,其他来访者马上就要到了。汝欲在这段期间内解决吾人,是不可能的。王子哟!这正是个好机会,汝也做出选择吧!」
因为想到了很棒的点子,邦布金展开双手:
「就给汝些许时间考虑吧!年轻的王子。乌路可司祭与丽莎琳娜——汝将选择何人?吾人在此有一作戏的提案,汝只带乌路可司祭离开,把丽莎琳娜留在这里,吾人将不追究。从情势判断,卡西那多司教应该也会允许才对。而丽莎琳娜也许会赢过吾人,也许会败给吾人。若汝选择丽莎琳娜,就同她一起逃跑,将乌路可司祭和西亚留下。那时,乌路可司祭可能又会被暗杀者或下流的人袭击。若汝不欲选择任何一边——」
邦布金双手笼罩着光芒:
「或许吾人将藉这刀刃,让汝之死使两国关系恶化。汝决断如何?」
听到邦布金这开玩笑的提案,乌路可的身体不禁变得僵硬。
丽莎琳娜也皱起眉头:
「菲立欧,请你把乌路可大人带走。邦布金只是随便说着好玩的。我不要紧……万一有什么事,我也会转化成升华模式克服的。」
丽莎琳娜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
乌路可什么都没说,只是悄悄地窥探着菲立欧的表情。
他的眼神锐利地凝住不动。
那原本亲切的眼神,现在则因怒气而震动。
「——邦布金,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菲立欧静静地说道。
「喔?」
「你是我父亲跟兄长的敌人,我也有讨伐你的权利,不是吗?在你对丽莎琳娜和乌路可下手前,我有理由可以斩杀你。」
菲立欧握好拔出的刀。
邦布金——尖锐地笑了。他摇晃着南瓜头,将视线转向天花板:
「哈哈哈哈哈——确实如此!吾人为汝之敌,这个选择也不错。然而——汝打算将与卡西那多司教的交涉置于何处?依照计划,汝不是该放过吾等来访者?」
听见邦布金的话,菲立欧皱起眉头。乌路可不太明白两人对话的意义,从她丧失记忆后所得知的讯息中,并没有可以证实刚才那段对话的资讯。
菲立欧紧咬着嘴唇:
「——你已经知道了吗?我确实提出了这样的交涉,所以不想取你的性命。不过——如果你有意加害丽莎琳娜,则我将不惜与你一战。还有——你问我:乌路可坚丽莎琳娜的性命,要选哪一方?」
说着此话的菲立欧,眼里带有认真的怒气。
「听好了,邦布金——我根本没有立场选择,选择或让人选择谁活命,那只是一种傲慢。我——两个人都要保护——!」
菲立欧喊出这句话,同时奔跑了起来。
以挥舞刀剑来说,门附近的空间是太过狭窄了,所以攻击必然只能限于突刺。
邦布金扭身,轻轻地避过,这光景和他刚才与可疑者交手时甚为相像。
邦布金的手像摇晃般地打着波浪:
「——年轻人哟!这攻击真是太过笨拙。为何不对准吾人要害?为了交涉而不杀吾人,这才是汝之直丫心话吧?只是吾人——」
光之刃笼罩在邦布金的双手。
正当那双手对准菲立欧突刺的瞬间——
乌路可使尽力气大叫:
「不行!」
这响彻房间的声音,让邦布金的攻击瞬间停顿了一下。菲立欧随即趁隙勉强抽身,并再次调整架势。
乌路可接着叫道:
「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菲立欧大人,这位刚刚才把我从可疑人物的袭击中解救出来。还有,邦布金大人,这位是这个国家的王室中人,请不要做出无礼的举动。」
菲立欧的双肩颤抖,乌路可从他的反应中得知,他已确实听见自己的话,而邦布金的表情则因南瓜的遮蔽而看不出个所以然。
「邦布金——是你救了乌路可吗?」
听见菲立欧的诘问,邦布金笑道:
「不不不,吾人只是阻止神殿骑士之非礼行为罢了。保护司祭也是出于依莉丝之令,汝完全无须对吾人感恩。来,升高汝之剑气吧!吾人已决定不因汝身为王子,就手下留情。若是彼此赌上性命的交易——就应屏除妄想与杂念,有如制作纸卷细线般绞紧神经,才能产生战斗况味。吾与汝之间,应是没有余裕考虑无谓之事才对。」
邦布金如此说道,蹲了下来。
菲立欧则是苦着一张脸,刀尖也迷惘不前。
「……汝那样的刀,是无法复仇的哟?」
邦布金嘲弄道。菲立欧瞪着他:
「……我跟卡西那多司教有交涉在先,正如我刚才所说,不在此向你追讨。」
一听到这回答,邦布金夸张地仰天长叹:
「噢!噢!多么不孝啊!看看古今东西的复仇剧剧本哟!儿子为父亲报仇,是剧本中最重要的情节,汝不再扮演这种角色了吗?」
「若是向你复仇,我跟卡西那多司教的谈判条件就无法成立。现在为了救出被囚禁的神官们,就不能不让这交涉成立……正因为我身为王室中人,必须以人民为第一考量——这就是我父亲的作法。」
菲立欧强而有力地说道。邦布金嘲弄似的探出南瓜头说:
「那么,汝是要抛弃丽莎琳娜了?吾等将继续袭击直至其丧命为止,否则吾等之上司依莉丝不会放弃。换言之,若汝不讨伐吾等,有朝一日丽莎琳娜必将遭到杀害,届时汝又将如何?」
菲立欧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
「——那么,我会继续保护她。不管几次,只要她遭到袭击,我就会一直保护她——这我可以跟你约定。」
乌路可听了这话,觉得胸口一阵刺痛。
朝向丽莎琳娜一看,只见她一阵茫然,双颊泛红。
——乌路可注意到了。
丽莎琳娜对菲立欧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只要看她的表情,就可以马上知道了。
邦布金又说:
「多么稚气的青涩啊——汝既无法杀吾等,又云想保护丽莎琳娜同时保护乌路可司祭以及人民国家吗?吾人认为汝或许未曾听闻鱼与熊掌无法兼得之故事。汝欲保护重要之一切,然其却非凡人所能,迟早总要舍弃其一。汝应只是没有舍弃的勇气,尽想胆怯地延迟选择吧?」
邦布金讴歌般地如此问道。
菲立欧将刀收入了刀鞘。
不知何时,邦布金的双手也失去光芒。
短暂的沉默降临。
菲立欧小声地说:
「我也了解你所说的——即使如此,我还是决定要保护这一切,也许有一天会无能为力。不过我绝对会奋战到底,不会放弃、也不会舍弃谁的。等到真的不得不放弃的那一天到来,那时再去想吧!不过现在还不到那时候,不管是乌路可、丽莎琳娜、神官们,还是这个国家的未来——都不算太迟,这就是——」
菲立欧大大地吸了口气:
「我的选择。」
那是有如破釜沉舟般的态度。
乌路可的身子颤抖着。
很久以前——
她觉得好像曾从他口中听过类似的话。
她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而那时的内容恐怕也不像现在这样逼真。
不过,乌路可唯一可以确信一件事——
自己以前确实曾在他身边,与他交谈。
邦布金静静地摇摇头:
「这些都是理想家的戏言,勿空谈如此陈腐之言。只是,汝欲做此选择,继续保护一切,需要非常强大的力量,而汝是否拥有这样的力量——如今吾人尚无法看出——」
在邦布金说话的途中,乌路可感受到轻微的震动。
菲立欧凝视着脚边,而邦布金也环顾四周。
他们注意到花瓶开始喀啦喀啦地摇晃,下一个瞬间——
轰隆的响声响彻周围。
几乎要让石壁崩塌的突如其来巨大摇晃,袭击了室内。
从下往上,一瞬间,乌路可的身体浮在半空中,当她落下时,周围的石壁开始扭曲,地板也开始剧烈地前后左右摇晃,人倒下后,连站都站不起来。
——大地在摇晃——
乌路可对这初次的经验感到畏惧不已。
她一边感到不解,一边寻找可以抓稳之处,但连所见之处都无法安定。小件物品在黑暗中交错跳动着,碰上墙壁后又落下,在地板上边发出声响边弹跳着。
连床也像马匹般跳起,趺落的花瓶则在地上打破,发出尖锐的声音。
石壁歪斜、发出刺耳的声音。乌路可觉得石壁马上就要崩塌了,不禁吓得闭上了眼。
等她发现时,丽莎琳娜和西亚就在她身边。她连是自己靠近她们、还是她们靠近自己的都不知道。
然而——菲立欧挡在她们三个人上方。
不久后,震动停止了。
摇晃缓慢地结束,大地收敛起怒气。
在杂沓的怪声消失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寂静,刚才的摇晃就像是假的一样。
黑暗的房间变成了凄惨的模样,家具的配置完全改变了位置,墙壁上的石头也飞落各处。乌路可很庆幸,还好石壁没有崩塌下来。
邦布金跪在地上,其周围是散落一地的花瓶碎片。
乌路可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抱紧了身边的西亚,吃了一惊。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好像是身体擅自行动的。
在上方的菲立欧,终于抬起身来。
「……建筑物……摇晃了?刚才那究竟是——」
菲立欧呆呆地说道。丽莎琳娜坐在他身边说:
「是地震……吧?在阿尔谢夫很少见吗?」
「地震……?是吗?在阿尔谢夫并不常见呢!在遥远的国家似乎是有,不过至少从我出生以来,应该是第一次吧——」
抬头往上看着如此说道的菲立欧,乌路可不禁吓了一跳——
一道血痕自他的脸颊上流下。
「呃,菲立欧大人,您流血了……」
乌路可发着抖说。菲立欧似乎不觉得痛,轻轻眨着双眼:
「咦……?啊!大概是被花瓶的碎片割到了,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比起这个,乌路可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痛——」
乌路可摇摇头,她一点都没有受伤。只是——她发觉自己身体的上方曾发出数次钝声。
菲立欧脸色无异。乌路可虽然想问他有没有哪里痛,但又想他一定不会承认的。
菲立欧一边以手掌拭去血迹,一边转向邦布金:
「——暂时休兵好吗?你应该也很在意伙伴的安危。照这个情况看来,应该是有什么地方崩塌了……不知道卡西那多司教是否平安?」
邦布金骨碌碌地转着头:
「嗯,看来别无他法。不过请把乌路可司祭和西亚留下。」
「这我办不到。我刚刚也说过了,这里对乌路可是很危险的。」
「哎呀呀——真是顽固的王子哪!一边大叫着不要打倒吾人,一边又想保护重要的东西——实在太任性了。」
邦布金惊讶地说道,飘飘然站起身,他也有点摇晃不稳:
「听好了,吾人亦无放过汝等之理,但现在吾人须先行探视依莉丝等人之状况……吾人相信在此期间,乌路可司祭会留在此。这并不是让步,最多只是出于吾人的大意。听着——下次见面时,丽莎琳娜就没命了。西亚就随自己的意吧!留下也好,离去也好——不管依莉丝怎么说,吾人认为人应该选择自己的道路。」
邦布金留下此话,就以轻飘飘的步伐离开了房间。
菲立欧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
「莫非——他其实是个很明理的人?」
丽莎琳娜叹息着回应:
「我也不是很了解邦布金。说不定刚才那场地震让他撞到头……就算下次见面马上被他所杀也不奇怪……因为他毕竟不是可以大意轻匆的对手。」
「不过他一定是有某种奇怪的美学意识吧!」
菲立欧耸耸了肩膀说道,并朝向还坐在地上的乌路可伸出手:
「乌路可,趁这场混乱离开神殿吧!说不定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乌路可握住他的手。
双手接触的瞬间,温暖的感触填满了她的胸口。
「呃,菲立欧大人——请让我看看您的伤势,您还在流血。」
乌路可轻触菲立欧的头发,想要看看他的伤口。
记忆并没有恢复,不过乌路可已经失去了对他的警戒心。
菲立欧惊讶地凝视着乌路可。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就算失去记忆,还是这么温柔。」
她的脸颊一下子热了起来。
她隐藏起这份动摇,仔细察看菲立欧的伤势。
在头发间的伤确实不是很深,似乎只是正好伤到血管。虽然血流得有点夸张,但还算是轻伤的范围,现阶段也看不出其他地方有异状。
菲立欧转向丽莎琳娜:
「那么,丽莎琳娜,接下来——咦?」
菲立欧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抬头仰望向天花板。
乌路可也竖耳倾听。
他们所听见的是——不可思议的钟声。
那并不是来自神殿的钟楼,而是更遥远、更大的某种存在响起的钟声。
对没有记忆的乌路可来说,这当然是初次听闻的声音。
那从某个遥远的地方所传来、低沉而缓慢的——钟声正在逼近。
听起来也像是来自天空的彼端。
刚开始有如小雨倾注、接着声音慢慢增强,终于变成了清楚的钟声。
菲立欧先跑到窗边,乌路可、丽莎琳娜和西亚也跟着过来。
仰望夜空,乌云比起刚刚要渐渐减少,开始放晴了。
然后从那乌云的空隙间——可以窥见鲜艳的光带。
乌路可被那光景吸引得目不转睛。
光带横切过云间,就像以天空为画布挥洒色彩般缓慢地蜿蜒起伏。
菲立欧茫然地说:
「这是——天空之……钟吗?怎么有这种事——前不久才听过钟声的啊——!」
乌路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从菲立欧的样子看来,她了解到这不是寻常的事态。
来自天空的钟声,不久后就愈来愈小了。
光带也随之收缩。
然后——尽管光带消失了,神殿周围却突然大放光明。
那并不是月亮露脸,而是在窗户另一侧,有某种东西在强烈发光、照耀着中庭。
乌路可从窗口往上看,可以从影子的位置来推测光亮来自何方——
神殿的中央。
那台尚耸立的圆柱——「御柱」,正位于光源所在。
抬头一看,御柱确实在模糊而隐约地发着光。
「——御柱在……发光?」
菲立欧茫然地说道,慌忙地转过身:
「丽莎琳娜,你带着乌路可和孩子到桑克瑞得贸易分公司去避难。我要去看看神殿中心的情况,也许是——又有来访者来了。」
「啊!菲立欧!?」
尽管丽莎琳娜叫出声,但菲立欧已经跑到走廊上了。
被留下的乌路可也感到困惑不已,一边抱着西亚的肩膀,一边凝视着丽莎琳娜。
「呃——丽莎琳娜大人?」
丽莎琳娜迷惑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点头:
「——乌路可大人,还有西亚——请跟我一起来,我们要离开神殿。」
「可是菲立欧大人他——」
「如果乌路可大人你不留在安全的地方,菲立欧他也不能放心。拜托你了!」
丽莎琳娜低头拜托。
乌路可没有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她认为相信菲立欧应该是没问题的,虽然这样一来就像是背叛依莉丝等人一样,让她过意不去——但现在的她也可以理解,这神殿是危险的地方,被戴着面具的男子和暗杀者女子袭击的恐怖,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忘掉的。
「我知道了。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事情经过……请让我跟您一起去。西亚你也一起来吧?」
西亚被这么一问,就以困惑、又有点高兴的复杂表情点了点头。
丽莎琳娜先抱着西亚飞落到地面。
乌路可则是沿着绳索,慎重地从窗口下到中庭,丽莎琳娜张开双手以免她落地摔倒,但年轻的乌路可身子是很轻盈的。
宽阔的中庭,被来自御柱的光照耀着。
她们不清楚神殿中央的御柱发生了什么事,在感到害怕前,乌路可只是充满困惑。
下来站定后,乌路可问道:
「丽莎琳娜,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们要经过秘密通道,进去桑克瑞得贸易分公司,再从那里搭马车去王都——可能会暂时有点不方便——但等我们安顿好,在路上应该就可以放心慢慢谈了。」
乌路可点点头。
三个人一起往前走。
但她们却被意想不到的人给挡住了去路。
在急着赶路的三人面前,有从御柱所流泄出来的光所制造出建筑物的影子。
这影子洒在草地上,还有四个人影——
乌路可站住不动;丽莎琳娜也注意到了,立刻看向那个方向。
被光所制造出来的人影有四个。
那四个人影从建筑物上飞落,像包围住乌路可等人般地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银发的美貌青年。
秃头巨汉。
光是有影子、却看不见身形的男人。
以及站在他们身后、留着一头黑色短发的少女。
在光芒照耀下的微暗中庭,她交叉着手臂站着,以冷冰冰的眼神凝视着乌路可等人:
「——哎呀!你们要一起出门吗?」
她歪着头、笑眯眯地说——那张与丽莎琳娜一模一样的脸正带着微笑。
*
菲立欧朝向神殿中心狂奔。
中途也遇上了神殿骑士们,但他们并不把菲立欧放在眼里,各自朝着跟他相同的方向前进。
「发生什么事了吗!?」
菲立欧一边奔跑,一边问在他身边奔跑的其中一名骑士。那是个有着一头红发、还很年轻的骑士,虽有着一张轻浮的脸孔,背上却夸张地背着一把大剑。
「菲立欧王子!?请您待在自己的房间啦!而且,应该有人在监视您才对呀……」
菲立欧兼具敷衍意味地加大了音量: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骑士皱起眉头,两人都没有缓下脚步。就在不知不觉中,跑在走廊的集团已经膨胀成几十人的单位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有『怪物』从御柱里跑出来了吧……」
「怪物?」
他还以为又有像邦布金一样的来访者出现了。
「刚才的地震、还有那天空之钟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啊!请您回房间去吧!您不是只是个亲善特使吗?」
骑士如此喊叫道,虽然言之成理,但菲立欧没有理会他,还是迳自向前跑。
他的胸中悸动不安。
逐渐接近中心,就开始嗅到血腥味……
「是二楼!快一点!」
「不是御柱那个房间!是夏吉尔人民的居住区!」
「已经确认卡西那多司教的安全了吗!?」
「夏吉尔人民都已经去避难了!总之先把人集合起来!从四面八方压制敌人!」
骑士们的怒吼声此起彼落。
这状况跟父亲与兄长被杀时相当类似。不过,来访者们是在神殿更高的楼层出现的,这二楼应该是与飘浮在半空中的御柱底面相连才对。
然后菲立欧终于抵达了骑士们的战场,那是在通往中心的宽阔道路正中央。
紧密地铺设石板的那处空间,也就是神殿的中心。
出现在眼前的,是与御柱底面相连的大厅,那里也是辉石的采集场,平常除了夏吉尔人民以外,谁都不能进入。
在神殿受到制压的当下,此处虽然有许多骑士——但远远一看,其中几个人已经变成了无法言语的尸体。
「来吧!怪物,来当我的对手!」
在最前线开心地叫着的,正是神殿骑士团团长贝里耶·弗米利恩。
他那张脸在「某种存在」面前闪闪发光。
然后菲立欧察觉到,在御柱所发出的淡淡光芒中、他们面前的某种存在。
刚开始看起来只不过是一群士兵,身穿没见过的铠甲与头盔,默默地战斗着。动作看起来不好也不坏,也不像受到统一控制的样子,而只是给人各自任意挥舞着剑的印象。
——他们似乎就是从御柱出现的敌兵。
在大厅里,这样的敌人约有五十个人,其中虽有几个人已经被击倒,但更引入注目的是,被击倒的神殿骑士人数更多。
敌人之中也有女性,她们留着短发,不是持长剑、而是以双手的短剑作战。其中有一个人的动作特别轻盈,虽然比不上来访者邦布金,但作战方式已经算是相当出色了。
菲立欧没有拔刀,只是在作战中的骑士们身后观察情况。虽然他想上前作战,但通路都被骑士们所堵住,在一片战乱中,很有可能被他们从身后劈中。
在菲立欧的注视下,远远看着贝里耶的剑满场飞舞。
在他眼前,敌兵的手臂被斩断、飞向天空。
然后——手臂被斩断的士兵,直接奔向贝里耶,用剩下的一只手挥舞着剑。
菲立欧哑口无言。
这些只剩一只手的士兵没有倒地挣扎,而是在伤口一边流着血的状态下继续战斗。
「这些家伙……感觉不到疼痛吗……」
菲立欧相当惊讶,再次确认战场的情况。
在敌兵之中,身受重伤的人相当多,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放弃作战,甚至没有一丝痛苦扭曲的表情,只是默默地继续战斗。
东西南北各有四条通往中央御柱的宽阔道路,这四处全都有神殿骑士在跟来路不明的士兵们作战。贝里耶虽是开心地挥舞着剑,但前线的部分骑士们则是很明显地有所退缩。
他们的剑术也绝非泛泛,在实力上并非无法与敌手一较高下。只是,面对没有痛觉的对手,就已经先有不舒服的感觉,使起剑来也渐渐变得迟钝。
「……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菲立欧身边的红发骑士惊讶地低语。
中央御柱持续发出耀眼的光芒,对菲立欧而言,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的光景。
这光芒照亮了战场,让详细状况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而在这光芒中,又有新的士兵们从御柱底部落下。
人数约有二十个人——他们一落到地面,马上就站起身,各自朝向固定的方向迈步前行。
菲立欧凝眼看着他们——
约有四个女人夹杂其中。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这四个人的体型和容貌,看起来「一模一样」。刚才也有一位手持两把短剑作战的女子,而这四个人都跟她非常相像。
其他还有持剑和持长枪者,不过——菲立欧感到强烈不合理的感觉——男人们因为戴着头盔而看不清楚脸,但其体型却不出几种模式……
体型和装备完全相同的人太多了,放眼望去,有为数众多的人相像到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御柱又继续发光。
有个因疲劳而受了手伤的骑士从最前线退下。
「可恶!那些恶心的家伙——到底要出现到什么时候才停啊——」
骑士有些傻眼地如此说道。
菲立欧扶了他一把问道:
「他们出现了几次?」
「……刚开始只有三个人。后来就愈来愈多——又来了!」
骑士回过头去,在他面前,又有约二十人左右的士兵一起落下。
菲立欧板起了脸。
他们跟来访者们不同,是更为特殊的存在,其装备和作战方式等跟这个世界的士兵是一样的——他们不像邦布金那样采取超乎常轨的举动,也不会像卡多尔那样消失身形。
但是——要说他们是人类,还是很奇怪。
退下的骑士眼神游移不定:
「我们好像在跟『会动的尸体』战斗……不——不止是这样,有好几个人的脸是一模一样的,虽然有血有肉——但他们该不会是人偶吧?」
听了为治疗伤势而退下的骑士感想,让菲立欧不寒而栗。
虽然他无法完全掌握事态,但这确实是异常状况没错。
御柱所发出的光辉更强大了,又有几个人从柱子底部落下。
「菲立欧大人!您没事吧?」
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让菲立欧回过头去,除了率领王宫骑士团、一马当先的威士托、猎人安朱、拉多罗亚骑士赫密特也跟随其后——他们似乎是察觉异状、跑来支援的。
赫密特瞪大了眼,凝视着战场。
「威士托!这里不够宽阔!让王宫骑士团待命!在神殿骑士团疲倦的时候换手!」
菲立欧叫道,也与他们会合。
神殿骑士们还在继续奋战。
威士托等人也立刻点点头,暂时留在当场。
「威士托,你带了多少人来?」
菲立欧问道。威士托以他那双湛蓝的眼睛望向战场:
「只有王宫骑士团大约百人,除了各有三十个人绕向左右通路之外,这里还有四十个人。因为我们是急忙赶来的,剩下的士兵应该还没有抵达神殿,我指示等他们到了后,就先在神殿中庭待命。」
目前滞留在神域的阿尔谢夫士兵约有四百人左右,虽然比神殿骑士要少,但在国境也与塔多姆作战的现在,分配给神域的战力可说是已达极限。
就在骑士们茫然地看着战场时——
赫密特也远远地站着眺望前线。菲立欧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赫密特,你来得正好,不过,现在先交给神殿骑士吧!」
「菲立欧大人——他们是经由御柱出现的吗……?」
赫密特问道,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菲立欧不悦地点点头:
「是啊,看来是如此,而且还在陆续出现,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然后,赫密特难以置信地低语道:
「他们——恐怕是拉多罗亚的士兵。」
乍听见这话,菲立欧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咦?赫密特,你刚刚说——」
赫密特伸出手指:
「他们所穿的铠甲是配给拉多罗亚军队的。这该不会——这样的作战方式,是『那些家伙』的目的吗——」
赫密特以愤怒的眼神盯着战场。
菲立欧觉得很困惑,虽然他感到那些人的性质与来访者不同,但要说是拉多罗亚的士兵,还是让人有点难以相信。
赫密特挤出声音:
「以后我再详细说给您听——菲立欧大人,要是不快点解决那些人,那可就麻烦了。他们是尸兵——等他们在活动筋骨、身体变得温暖后,会愈来愈难缠的!」
赫密特咬牙切齿地说道。菲立欧也凝眼望去。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敌兵们的动作确实是——愈来愈快了。
「赫密特,那些家伙是什么?」
菲立欧这么一问,赫密特就拔刀出鞘:
「他们是拉多罗亚利用『炼金术』的成果所创造出来的无理性士兵,在歼灭敌人或是药效丧失之前,他们是不会停止战斗的。我本来以为这还在实验的阶段,尚未投入实战,但他们竟然来到这里——而且数量这么庞大,到底是——我先去帮忙了。」
菲立欧慌忙抓住他的肩膀:
「赫密特,等一下!对面那边——!」
在菲立欧等人这边,因骑士团团长贝里耶的奋战而支撑出一道前线……
不过在隔着御柱的对面通道,骑士们已无心恋战,愈来愈无法招架。
菲立欧想起了神殿的构造。
另外一边应该是神殿的高阶神官被捕的房间,也许他们已经去避难了——不过也有可能事出紧急,他们根本还来不及对应。
最糟糕的是,如果从御柱出现的这些人就这样突破包围跑到神域之街,神域恐怕会陷入一片大混乱,所以一定要在这里就阻止他们。
只是现在如果再绕到神殿外围,那将会花掉很多时间……
「威士托!另外一边阵势正在瓦解!王宫骑士团冲入御柱下方、到另一边去!」
「是,我明白了。」
威士托反应迅速地一马当先。
菲立欧也与他并肩向前。
贝里耶配合他们的动作,也恶狠狠地怒吼:
「掩护他们!这边由我们来压阵!」
那英勇的姿态正可用如鱼得水来形容。
两边都可说是浴血的猛兽,但其勇猛确实是支撑这战场的一个要素。
照菲立欧所听来的消息,贝里耶似乎就是下了袭击乌路可指示的人,菲立欧无意帮助这样的对手,但是他必须保护神殿的神官们。
在巨大的御柱下方,那宽阔的大厅因为涌出的士兵而显得相当狭窄……
菲立欧等人就有如自中心将其一分为二般地切入。
本来敌人应该会有胆怯之势,但丧失心性的拉多罗亚士兵们却毫不在乎地面对。
为了不被包围,菲立欧拚命地挥舞着刀。
刀刃掠过敌兵的手臂,但这并没有让他们的脚步踉呛,菲立欧架开对手全力挥下的剑同时斩向敌人的躯体,而敌人就算受了这理应是致命伤的一击也没有倒下,依旧挥舞着剑。菲立欧接着挥舞的剑虽把男人的头盔砍飞,但男人也丝毫没有惧色。
男人那茫然的眼里映出菲立欧的身影,然后一剑劈下。
菲立欧架开了那斩击。对手的样子虽然奇怪,但他们的攻击却有跟一般战士相同的力道。
——这场战役比想像中来得难打,心理战完全不管用,而且对方也没有受伤或胆怯的样子。
「砍掉他们的头!这样就结束了!」
贝里耶出声相助。
菲立欧有所反应,但他还没出招,一根箭随即飞来,射穿了敌兵的太阳穴。
那是安朱所射的箭。对手总算就此伏地,动也不动了。
这样的士兵——没有丝毫恐惧,大量地陆续朝这边涌来。
拉多罗亚的士兵——
这超出常轨的作战姿态,让菲立欧战栗不已。
战乱持续着,看起来还真是场奇妙的战斗。
一边的士兵即使受了伤,也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继续攻击,而神殿这边则是拚了命地要加以阻止。
然后,无穷无尽的增援部队又陆续从发光的御柱降临……
充满了血腥味的御柱大厅里,刀剑相击之声不断地强烈激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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