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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着人皮的猪只会哭喊,人类却会行动。
雷梅迪乌斯•利瓦伊•拉兹耶尔「革命的日子」皇厝四九六年
有道阶梯笔直通往乌鲁穆宫殿的地底。悲鸣与惨叫声不断回响于冰冷的石壁之间。
位于地底的一处铁牢,对面有一盆篝火在熊熊燃烧。
在面无表情的士兵自左右两侧压制之下,雷梅迪乌斯伏在石板上。杜伽塔在这名青年的眼前扬起邪笑。
一盆篝火照亮了浅褐色的肌肤,汗水,以及血液。
「雷梅迪乌斯,你这个可爱的女人的滋味还真不错。」
独裁者的肥满腰间,不断撞向娜莉西雅那如同少年的娇小臀部。
每一次震动少女都发出一阵惨叫,失去了纯洁的血滴落石板。娜莉西雅的浅褐色肌肤不停晃动。
但是少女那并未晒过太阳的大腿和臀部,以及尚未发育完全的胸部带着洁白肤色。在杜伽塔塔的动作之下,破处的鲜血涂布在白宫的大腿上。
雷梅迪鸟斯发出如猛兽般的嘶吼。站在他背后的粗扩士兵们,重复先前已做过数十次的动作,再次抓住雷梅迪乌斯的脸撞向石板。青年博士重重吐出了断裂的牙齿和鲜血。
雷梅迪乌斯激烈反抗,疯狂地想拯救少女,但只是落得脸部再次砸向地面的下场。他的头被人扳起固定住。强迫注视着深爱自己的少女遭人站汗的画面。
青年的脸上血迹斑斑。多重的束缚刑具锁在他的额头、侧脸、手臂、背部及双脚,使他无法发动咒式。每当雷梅迪乌斯剧烈挣扎,缚锁就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手脚的二十个指尖与指中之间正插着铁针。为了不让他集中意识发动咒式,敌人考虑得十分周详。
杜伽塔俯视着当梅迪乌斯发出冷笑。
「还是你在羡慕说?因为被我抢先了?好啊,那我就这么做。」
杜伽塔将肥大的手放在少女的两只大腿上,将她的起。
「住手,只有这件事情求你不要!」
娜莉西雅发出尖叫,拚命挣扎,但是她双手被束缚而无法动弹。
杜伽塔抱起娜莉西雅,转过少女整个身躯,在雷梅迪乌斯的眼前,硬是张开少女纤细的双腿。拥有浅褐色肌肤的娜莉西雅,大腿却相当白皙。
「仔细看好啦,雷梅迪乌斯,你心爱的女人终于要转成大人啦。」
「不要看我!雷梅迪乌斯!」
娜莉西雅扬起惨叫。少女与杜伽塔的结合处满是鲜血,暴露在雷梅迪乌斯的面前。独裁者从背后抱起少女,将自己挺进她体内。雷梅迪乌斯的脸遭左右士兵固定住,眼皮也被上下强行掰开。
只见杜伽塔一阵痉挛。
一个红黑色的物体拔出。白色的汗秽液体自少女的股间流下,混在之前滴落在地的破处之红中。
娜莉西雅的眼泪已然枯竭,眼瞳失去光彩。鲜血从雷梅迪乌斯紧咬的下唇中流淌而下。
「杀了你……」
青年的口中说出烂泥般的诅咒字句。
「我要杀了你!杜伽塔!我绝对要亲手杀了你!」
雷梅迪乌斯发出凄厉的咆暐,想要扑向杜伽塔。但是士兵又再度压住他,将他摔向地板。
「没错,我就是想看你那种表情,想听你那种声音。」
尽管浑身浴血,雷梅迪乌斯仍是剧烈挣扎。他犹如一头猛兽般疯狂暴走,但是士兵们只是而无表情地压住他。由于他无法使用咒式,他们仅靠臂力便可以压制住。
杜伽塔愉悦地看着青年的挣扎模样。
「不过,我不会对你处以枪决。对于想要破坏这个国家、破坏理论的你,我可不容许你死得那么痛快!」
杜伽塔作出满怀恶意的神情。
「你们就在地狱的群山里,迎接最凄厉的死亡吧。」他的眼中掠过深切的怜悯。「让你违背自己信念而死去吧。」
「说到相似植物,蜂斗菜的茎和茄科的莨菪是很好的例子。但误食了后者的话,会因为生物碱毒而导致精神错乱或产生幻觉。芹菜和毒芹也相当类似,但是看毒芹有半数致死量为五十毫克的毒芹素,请同学千万小心。」
我以立体光学影像显示实际照片后,学生们抬头观看。
「韭菜和水仙也很相似,但若误食了水仙的叶子会引发肠胃炎或呕吐。虽然说大家都有选择食物的自由,但若是误食了这顿食物,也会得到从这个世间解放的自由喔。那么,今天课就上到这里。」
在我毫无干劲的话声中,假日的上午课程宣告结束。电子钟声在我说完之后随即响起。学生们开始一窝蜂解散。
我原想说明毒物的咒式,不知为何却变成了讲解野草。补习班的副业相当自由,让我不禁开始东扯西扯。
想起昨天与吉薇吵架一事,我摇了摇头。
看向时钟,确认现在离拉尔豪金邀请的聚餐还有一段时间。我站在讲台上打了个呵欠。学生们也因为假日的课程结束了,正讨论着接下来要做什么。然后我看见赛琳和富尔弗兰一如往常地在议论事情。
「所以啊,这个事件背后打着巨大的阴谋。」
赛琳以指尖操弄,让手机启动。接着在半空中浮现出影像,看起来是新闻报导的录像片段。她拉起参考书,将于套进上衣的袖子里,决定离开教室。
「这么说来,赫拉姆先生。您的意思是这次的艾里达那祸式连续事件中,有某种规律存在啦?」
我听见名字后回过头来。赛琳眼前的画面上,是一张我曾在某处看过的脸孔。
「没错,按照解决狼人事件的我的看法,这个事件真是再明白不过了。这是祸式他们所传达出的一种讯息啊。」
画面上是一个头衔与以前完全相反,侦探兼民间史家的男人。一副聪明能干的模样,单手拿着香烟缓缓说道。
狼人事件时的讨厌回忆霎时复苏,但录像画面中的赫拉姆泰然自若地继续说道:
「将发生了祸式事件的地点依序画线串连之后,就像这样出现了古代伊芙卡文明中,代表『真理』的文字。」
画面上显示出一个早已被人遗忘的文明文字,但根本看不出那是图还是字。
「真理,也就是说,他们正在强烈抨击空虚的现代文明啰。」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绪的理论呢。」
富尔弗兰调好眼镜位贤,发出疑问的话声。一名女学生此时快步走出教室。赛琳继续说道:
「吶,我们来解决这个事件吧?就像名侦探赫拉姆所说的,一切都能用理论解决啊。」
「真的是这样吗?」
我赞成富尔弗兰的疑问。什么一切都能用理论解决,这不过是小孩和偏执狂的思想。包括量子观测的实例在内,人类若想要了解森罗万象中的一切,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们人类从中导出的结论也并不完整。
我们没有绝对的信心,能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犹豫不决时,其他的选项就会如同波涛一般制自己涌来。
一个过错会招来下一个过错,使选项逐渐减少。这是谁也逃脱不了的棋盘定理。
若是祸式想要批判人类,会诉诸更加激烈的手段。最重要的是,由遇过他们的我来看,并不认为那群祸式会拥有那么人性化的思考模式。得出结论后,我便走出教室。
刚踏上走廊,我就看见一名女学生。杜拉丝低头向我打招呼,从我前方走过。
「妳好像没什么精神呢。」
我难得以老师的口吻开口。
「欸?哎呀,我没有啊。老师你才没精神吧。」
杜拉丝甩动着长发转过身来,脸上虚弱地露出微笑。杜拉丝今天很怪,平常她都会主动缠着我,这时却十分安分。
「我只是和女朋友处得不好而已。」我的嘴巴自己动了起来。「妳可能觉得对我说了也没什么帮助,但至少我可以当个听众喔?」
「讲完女朋友的事之后才说要听我倾诉烦恼,老师是想追求我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的兴趣范围还没那么广啊。而且我想,妳先听完了我的不幸遭遇后,会比较容易吐露心声吧。」我苦笑了一下。「我这么没信用吗?」
这时少主哀愁地微笑了。
「老师真狡猾,不相信你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那么请说吧,我只是站在这里听而已,寂寞的壁花小姐。」
我靠在补习班的走廊上闭目凝神。我对自己的行为有点反胃。
我明明无法像拉尔豪金那样听过之后就负起全责,甚至还对自身的问题置之不理,现在却装作一脸亲切想踏入他人的内心世界。我的言行其是太卑劣了。
杜拉丝完全不知道我的想法,只是迟疑地陷入沉默。
「我有一位表哥,丧命于赛琳他们所谈论的祸式事件中。」彷佛是希望有人侧耳倾听,她开始自言自语似地开口:「他就像一个感情很好的哥哥,所以我有点不想再听见那个事件,只是如此而己……」
听见少女的话,我不禁心头一震。或许那时候,当中有一个脸孔与杜拉丝相似的消防员也说不定。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无法一一确认。
到现在为止,我都只会统计受害者总共有几人。就算看见了安洁尔事件的受害者遗属的新闻报导,也觉得事不关己。
不过,若像这事件一样死亡人数高达内十九人,关道会出现受害者的遗属或者因此而伤心流泪的人也不足为奇。
每一个受害者,都拥有家人、朋友和心爱的人,会有人悼念他们的死亡也是理所当然。但我却从未想过这件事。
「老师,既然你是位进攻型咒式士,是否知道一些消息呢?我表哥是吉诺雷消防局的消防员,他是不是走得毫无痛苦?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面对杜拉丝认真的眼神叫我也慎重地给予回答。
「我听说吉诺雷消防局的消防员们,个个都是勇敢地奋战身亡。令表哥也是勇敢战斗后逝世的吧。」
我好不容易才伸出手,摸摸杜拉丝的头。少女垂首任由我摸着头。
但事实完全相反。
我说不出口。消防员们其实一个个成了被祸式所占据的人形傀儡,他们啃食人类并且不断增殖,最后我只好痛下杀手,将他们砍得连原貌都看不出来。
杜拉丝像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般点了点头。
「谢谢你听我说话。」她湿润的眼眶应该正隐忍着泪水吧。「老师你,就算无精打采还是老师呢。」
「我只是偶尔也想说点好话。」
「你一定能和女朋友和好的。」
少女的眼中散发出淘气的光芒。
「要是无法和好,就由我来安慰你吧?」
「我会努力和好的。」
「真是的,要怎么样才能攻陷老师啊?和这种男人交往的女性真是了不起。」
杜拉丝无奈地叹息。眼瞳中射出专情的神采。
「……不过,谢谢老师。」
杜拉丝突然低头行礼,接着在走廊上奔跑而去。看着愈来愈显娇小的少女背影,直让我胸口感到阵阵刺痛。
那位神经敏锐的少女,一定察觉了我拙劣的谎言。少女的感谢和鼓舞,反而令我相当难受。
我终于明白那时在塞比提亚公园中,吉薇说会支持我的决定的含意。
我们与祸式之间的战斗,并不是测试咒式士能力的游戏。这是一场极为现实的战争,有可能会痛失爱人而痛苦一生。
我和吉薇都有可能成为那一个人。所以她才会与我产生冲突。
即使是一个挥剑操纵物理现象的咒式士,也不可能治愈人的哀伤。
咒式是如此地毫无意义。进攻型咒式士又是如此无力。
但是,应该还有我能做的事才对。
这里是位于亚洛姆大道的一间餐厅「海鸟亭」的露天座位。
从紧邻奥利耶拉尔大河西岸的露天座位看出去,可见一片蔚蓝的天空。低头一望,则是波涛滚滚的大河。我收回视线,看向眼前的木制栏杆和木地板,最后望着那一张铺有醒目白布的餐桌。
餐桌上摆放着印度风清蒸龙虾、烧烤小乳猪、小羊背肉米肠佐酱、鳄鱼汤、浇淋沙卡蟹、蜜鲁鲁贝和章鱼及新鲜野菜的海鲜拼盘,还有其他许多我没见过的料理。
在这桌豪华午餐的另一逞,是拉尔豪金豪迈的脸孔。
「还好你来了。」
「依据我的计算,你有八十九•六七八四%的机率会出现。」
脸上戴着知觉面具的亚库托老人问答。
「我没兴趣和中年男子们聊天。只是因为有人会出午餐钱我才来的。」
我一边倒着餐前酒一、退回答。「若非如此,我们不可能来得起这家位于艾里达那、昂贵又知朽的餐临」,不过我没把这下半段话给说光。
令人同情地,伊吉和嘉贝菈正符在事务所中随时待命备战。午餐由拉尔豪金请客,于是我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料理真的十分美味。
要是被爱吃鬼吉薇知道我在「海鸟亭」吃过饭,她一定会很怨恨我吧。
脑海里闪过吉薇的侧脸,我的手不禁一顿。
为了转换心情,我望向坐在右手边的吉吉那。
两侧堆起两盘空盘小山,他用犬齿撕开手上的小乳猪大腿肉、又连壳咬下大龙虾,完全沉浸于食物的世界。
吉吉那用餐时的那副光景,与其说是吃饭,倒不如说是肉食性动物正在啃咬猎物还比较贴切。但是由美貌的吉吉那来做,反倒令人觉得斯文有礼吃饭的人比较像是只装模作样的猴子,这点真是不可思议。
看见吉吉那的吃相,亚库托手上的刀叉完全静止不动。
「你的胃还真能装呢。该不会上个月北方发生的饥荒,就是你造成的吧?」
「进攻型咒式士就是要能吃这么多,才算独当一面。」
吉吉那咬着孩童头颅般大小的面包说道。
「进攻型咒式士,尤其是担任前锋的人经常要在体内发动咒式,因此都食量惊人。」
我一边咬着肉,也一边替他回答。即使是化学炼成系咒式士兼后卫的我,也要吃两人份的量,但还都只能归类于食量小的范围。
一旁只是笑笑君若我们的拉尔豪金,也得吃个五人份才行。至于生物系咒式士的吉吉那,轻松就能吃掉十人份的食物。我们事务所的经费里不合伙食费,真是好险。
「那么,有进展吗?」
我拿着刀灾戳起沙卡蟹的蟹肉,丢出问题。
「现在都只是在扫荡一些小喽啰,问题在于那两只大祸式。」
拉尔豪金边吸面条边向答我。亚库托则是拿布擦了擦嘴角,接下去说:
「既然牠们是这一连串事件的黑幕,我们有一天势必会和牠们对上。所以必须拟定对策。」
我决定不再用餐,转而加入会谈。
「的确是个问题。我们完全摸不清对方所使用的咒式;在这种情况下,是无法阻止牠们的。」
仔细一想,这真是个大问题。
若是要在我和吉吉那的战斗经验中,举出一个遇过的最强敌人,那么毫无疑问就是初春时遇见的那个魔女——妮多沃尔克。
虽然我不知道那两名祸式隐藏着多么厉害的能力,但我并不觉得牠们的实力能像妮多沃尔克那般强悍。
妮多沃尔克的战斗能力,来自惊人的体力和战斗力,还有强大无比的咒式,以及就某方面而言浅显易懂的爱情力量。
「就算亲眼看见那些大祸式所使用的咒式,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且总共有两名。与祸式战门的棘手之处在于,他们拥有近乎不死身的肉体和强大的咒式能力。再加上牠们各自有着不同的特性和能力,这更是让人难以拟定对策。」
吉吉那连同蟹壳整个咬碎螃蟹。看来那位战士也明白这是问题所在。
「那么我说明一下载的调查结果和推测,以便大家能够思考出对策。」亚库托开口,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使集中至他身上。
「首先,在事务所的战斗中,我得以相当仔细地观捌战况,因此得知祸式每次在展开行动时,都要特地一一发动咒式。」
在那样的死斗中竟然能仔细观察,我心中的错愕大于钦佩。
我知道千眼士是情报与分析的专家,但贯彻到这种地步的老人也算为数不多吧。吉吉那率先提出我心中的疑问。
「那么你的意思是?」
「现在才向大家讲解咒式的原理似乎为时已晚,但若是局部性地操纵作用量子定数,可以影响热量的不确定性,也就是增加物质的大小。」亚库托带着知觉面具上的无机双眼说道:「看来沃伊德教授的说法十分正确。我们人类只能在短时间内干涉咒式,不过牠们的身体却是咒式所构成的常态。换句话说,祸式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拥有意志的巨大咒式。」
所有人进食的手倏地顿住。我发出惊愕的声音。
「存在于世上的期间,能够不间断地发动咒式这种事,不仅超脱人类的常识,甚至超越了『与貌者』的范畴。」
「合并推测与事实之后,我推测那些祸式,是来自一个似是而非的空间、管理咒式根源的高位次元、拓扑空间之中的某处。而那个立方体的祸式正好非常符合这项间释。」
亚库托将叉子刺向盘中的骰状肉魄,并以叉子转动它。
「N次元的空间,可以解释为截断N加一次元空间之后所产生的空间。以二次元砍断三次元的立方体后,断面就会形成正方形,或者依切口而定也会出现长方形或三角形。」
他切开肉块,向大家展示淌着肉汁的断面。
「同样的,以三次元空间切断四次元立方体的话,断面就会呈现立方体或直方体。若以数学说明第四空间轴,就是会与所有长、宽、高的轴一同笔直延伸。」
亚库托的刀叉灵活地转动。盘子上,七个肉片围着一个肉块立方体。
「四次元立方体由八个立方体所构成,具有十六个头点、三十二边、二十四面,每增加一个次元,顶点数就会增为两倍。」
原来如此,亚库托是以肉片这种视觉信息,呈现出类似的次元表现。
「立方体的体积是边的三次方,而四次元立方体的体积便变成乘以四次方。以此理论而言,可以类推出祸式牠们的生物学特质。」
亚库托的刀叉推倒那座肉块小山。
「第一,由于体积上的表面积比例增加,像是呼吸这一类的糖解系氧气变换率便会提升。血管、呼吸器官和消化器官会集中于体表面附近,脑和心脏则会位于体内深处。」
老咒式士的解说如同怒祷般持续着。
「第二,肌肉容积也会增加,所以肌肉力呈会跟着暴增。第三,遗传因子在制造蛋白质时,会使用一次元性的螺旋状基因,同样的,在要制造四次元的蛋白质,就必须使用二次元的膜状遗传因子。由于基因组合跳跃性的增加,遗传信息便变得多样化,样貌也就各自有所不同。第四,脑部组织和神经网络增多且发达后,由此可以推测他们拥有非常高度的智慧。」
老咒式士暂且打住。
「呃,大家有跟上说明的内容吗?」
拉尔豪金一脸晦涩地点头。至于吉吉那,只见他咬着章鱼的脚,注视着奥利耶拉尔大河的水流。
我明白了为何急性子的伊吉,还有不听他人说话的嘉贝菈没有出现在这扭的原因。
面对听他讲解的听众,亚库托似乎心情很好。他将红色沾酱放在刀叉前端,由右往左移动,在档子上滴出一道红色并行线。
「身为具次元首一讯体的祸式,来到我们的物质世界之后,很难显现出其原本的模样。就如同三次元的存在不可能在二次元中完全重现。」
他转动盘子上的黄色果实,使其越过红色线条。
「即使如此,若是祸式越境至其他次元后想变换存在,就必须以这个世界的物质情报作为媒介。其一是咒力。其二,可能是必须藉由积极地汲取三次元空间的物质情报,以达到质量和形态的安定化。」
黄色的果质上沾有点点红色酱料。
结束了漫长的解说之后,亚库托将视线移向我。那是寻求认同的眼神。我都说过了,别想把我变成你的同类啦。
「也就是说,那两头祸式也在使用着某种物体或生物吗?」
一口气吃下一整盘意大利面的吉吉那,极端简短地归纳全部的内容。
「正是如此。牠们既然是如此强大的存在,或许还唆使着复数的生物或物体也说不定。」
「不过他们显现时,若是会受到这边的世界和生物所影响,如果连同精神也一起被影响的话就好了。」
「搞不好就是受了影响才变成那种性格。」
我接过服务生送来的饭后咖啡。
「好不容易上了餐点,你真的不吃吗?」
「我不需要。」
忽然听见耳熟的嗓音,环绕餐桌四周的所有进攻型咒式士马上跳下座位,摆出备战姿态。
接着酒杯和腕盘纷纷落地,木质地板上满是色彩航纷的料理残骸。
两道人影背对着发出丝丝波光的河面,坐在另一桌位子上。
是「战之纺织者」亚南•嘉兰男爵,与「伏墓之者」亚姆普拉子爵。
「亚南•嘉兰男爵,人类所作的这些料理,可是相当有意思的哟。」
亚姆普拉手中的刀叉串着一个绞肉派,双眼惊奇不已地望着那一小块绞肉派,再放进自己青色的口腔中,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唇瓣。
「对我来说,和钢铁石块没什么两样。」
亚南•嘉兰穿着一身与这副闲适风景十分不搭的铠甲,面露郁闷之色,无趣地咬着价格不菲的盘子。
「藉由加工或加热这些由碳、氢、氧、氮等元素所构成的生物尸体,进而刺激味觉,使舌头和口中昧蕾神经能够尝出味道。」亚姆普拉开始评论。「不管是咒力还是这些食物都非常有趣。依人类的语言,是形容这个『很好吃』吧?总之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亚南•嘉兰,你也该做个味觉器官了。」
像是个科学家在做测量实验般,亚姆普拉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发表评语。相对之下,亚南•嘉兰的无趣神情仍是不变。
「说我们存在于拓扑空间里倒也不算错,但是物质化的信息量吸收就另当别论了。如果来到这边的手续可以再简单点就好了。」
「因为对于祸式,尤其是我们这种配有形式编号的,信息量一旦过多时就很难入境至其他次元。」
亚姆普拉露出略显遗憾的神情,目光向我们瞥来一眼。
「还有你们这些人类,在餐桌前就不能安静点吃饭吗?」
相对于亚姆普拉慵懒的视线,我们则是开始以魔杖剑的剑端编织咒式。此时周遭的其他客人总算能够移动僵硬的躯体,纷纷踢开椅子,争先恐后地逃出餐厅。
「冷静一点,坐下吧。我们不是来和你们打架的。」
当客人与店员慌乱地四处逃窜峙,亚姆普拉悠哉地笑着。
「要是你们真想干架我很乐意奉陪,我不介意会波及到附近的人。」
听见巨汉亚南•嘉兰这句话后,吉吉那立即想展开攻击。我默默地移动身躯,制止伙伴暴走。亚姆普拉拿着杯子扬起微笑。
「你们就别理会亚南•嘉兰的无礼了。既然我们已经开始了『晚宴』,就绝对不会违背规定。尤其是我们也不能连背这次晚宴的规则。」
我以询问的目光,看向餐桌对面的拉尔豪金他们。老千眼士亚库托确认似地点头。
「对于身为信息体的牠们来说,规则是绝对性的存在。牠们和我们人类不一样,我想那一番话是可信的。」亚库托继续说道:「顺便补充说明,我约略估计一下,现在我们的获胜机率在百分之七点五七三四以下。」
亚库托非常干脆地说明。
「你讲话再委婉一点啦。」
「那么。」亚库托重新说明:「四舍五入之后,我们就会有百分之十的胜算哦。」我不禁暗自咒骂面无表情的亚库托。这个老头难道没有紧张的时候吗?
「要坐着还是战斗,选一个吧。」
亚姆普拉以手掌玩弄着杯子,丢出问题。我怏怏不乐地坐回椅子上。吉吉那也安静地坐下。为了以防万一,拉尔豪金拿出魔杖枪斧放在一旁,和亚库托一同坐回原位。
「我听见你们之间的对话了,看来你们对我们很有兴趣嘛。」亚姆普拉冰冷的双眸里亮起火光。
「虽说同是祸式,但亚南•嘉兰男爵和我——亚姆普拉子爵,是分属于不同的祇系。他是『混沌派』,好像很讨厌学习人类的行为。」
亚姆普拉将红茶杯凑至鼻前,享受其浓郁的茶香。相对地,亚南•嘉兰则是不悦地敛起眉。
「我并不打算屈服于『混沌派』的主张。他们崇仰的主张便是藉由战争,让这片土地回归至原始的混沌状态。」他的噪音十分沉着。「身为信息生命体的我们,若决定和身为碳素生命体的人类开战,只会造成某一方的灭绝。」
他的言论像极了吉吉那的毒舌,直接切入重点。
「隶属于具信良知的『秩序派』的我,并不希叫道与人类全面为敌。」
亚姆普拉仍是举着红茶杯,面向我们。
「人类若要管理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事物需要学习。不过,我们也很谦和,认为若是完全破坏你们的社会结构,对于身为原先居民的你们相当失礼。」亚姆普拉将杯子放在桌上。「因此,就由我们这些理智的祸式来引导你们吧。」同建造一个没有战争和怨恨的完美世界,一起共存共荣。这就是秩序派的主张。」
一片鸦雀无声。不见任何客人踪影的餐厅中,全然没打声响。
面对两名大祸式的主张,所打人都哑口无言。
「你瞎扯的那些歪理还真是有趣。」拉尔豪金的厚重噪音打破沉默。「这里是我们人类的世界,观众就要像个观众,在一旁安静看着吧。」
「我们不是观众。我们的世界濒临热融解的危机。即使如此,我所同情的人类们,会给予帮助或欢迎我们的到来吗?」
亚姆普拉和亚南•嘉兰露出悲痛的神情,我们无法做出任何响应。
绝对性的断绝。因为人类从未与异类种族和睦相处。
「的确,或许人类灭亡后的混沌世界,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模样。若再加上祸式的管理,搞不好就能消除人类之间的愚蠢战争。」
我继续嘲讽:
「但是,若是你问我们人类自身,是否期望着那种家畜般的秩序,我能肯定地告诉你:绝对不要。」
拉尔豪金将手伸向魔杖枪斧。
「希望我们欢迎你们,同时却在杀害人额。对于没有诚意的家伙,我和人类都不会给予同情。信赖,只会给予值得相信之人。」
拉尔豪金转动长形武器,枪斧末端的金属敲向地板。
「你们祸式的目的是什么?在我所爱的艾里达那中动手杀人,到底有什么企图?」拉尔豪金如同一只巨兽般恫吓逼问。两名祸式却是相视而笑。
「首先,这个晚宴就是一场游戏,目的是在艾里达加中决定『混沌派』和『秩序派』其中一派,谁会获得某个权利的主导榷。」
亚南•嘉兰回答;亚姆普拉接着补充:
「另一点,便是晚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咒式。若是想阻止我们和晚宴,就去打倒那个召唤师吧。」
「召唤师吗?是我在意的其中一件事。」
我喃喃自问。亚库托就站在一旁。
「像是亚南•嘉兰和亚姆普拉这样强大的大祸式,信息量也会格外庞大。大祸式为了在三次元世界中实体化,便先派遣容易越界的下级部属过来,令其进行异常繁复的准备工作。而且,必须要有超高位阶的数法咒式士和召唤师的召唤才行。」
我从椅子上坐起身,两手放在餐桌上。
「为什么要特地将这件事肯诉我们?还有,那个召唤师是谁?」战之纺织者不悦地撇下嘴角。
「即使是我们,也不是我们自身命运的主人。」
「识破『晚宴』的法则,这是第一步。你们要的所有地狱还有解答,都在那里和平共处。」
亚姆普拉面露微笑。我无法看穿大祸式那个意义深远的微笑,只是满脑疑惑。
「对了对了,好好珍惜你所拥有的『宙界之瞳』吧。」
亚姆普拉投来饶富深意的视线后,两个大祸式就一同离开餐桌。牠们马上起身飞翔,越过河边餐厅的屋顶后消失无踪。
我透过体内的咒信机通知伊吉和嘉贝菈,拉尔豪金和亚库托也紧迫而去。但是不可能追得上了吧。
不过我和吉吉那还是想抢在前头,于是开始奔跑,一路穿过外头还在逃窜的人潮,此时我的手机却响起了无机的电子龄声。
我无视于它继续奔驰,搜寻大祸式的身影。但由于四处逃窜的人群,我们无法顺利前进。手机的铃声持续响起,甚至还擅自接起电话。
「等一下,吉吉那。」
正打算起跳继续追踪的吉吉那,保持弯曲膝盖的姿势停下动作。我们俩停在人行道上。手机的屏幕上浮现出一个立体影像的白色面具。我抬起头,拉尔豪金和亚库托的背影正好消失在对而街道的某个转角。
我将注意力拉回立体影像的情报商威涅尔身上。
「威涅尔,我现在很忙,等一下再讲吧。」
「是紧急情报峨,你要出多少价买?」
「我都说我很忙了……」
「就算我说查到了『曙光铁锤』的藏匿处?」
我和吉吉那一瞬间屏住呼吸。
追查曙光铁锤这件事,是来自拉兹耶尔的嘉尔柏妮雅的委托。但是由于「龙之颚」勾赫尔与其背后的权力施压之下,我们无法进行追查。尽管如此,这仍是一个重大案件。
「很惊人的情报。可信度呢?」首先我要将种种事情的重要性放在天平上衡量。
「透过监听无线电,我得知不久前有人向县警局东署告密。警察推测密告者是一个名为珀鲁穆威的武器商人,但本人早已化为死尸浮在河川上。因此发现屁体之后,东署才相信密告的内容属实,然后召集了部队。」
「我之前一直在想,你是怎么监听县警的量子通讯啊?」
对于藉由咒式以量子传达的咒信,一般人不可能解读得出暗号。若是在通讯中途窃听,便会留下明确的证据,所以几乎可算是一种绝对安全的通讯方法。
「说出来我就做不成生意了。」
威涅尔说道。我隐约能够体谅。我和吉吉那以眼神确认对方的意见。要去追已经不见踪影的大祸式?还是有了新情报的「曙光铁锤」?
「虽说是共同搜查,但是身为皇国派的东署,并不打算通知同盟派的中央署。而且,派遣武装部队的隐密行动速度太慢。再加上你们的距离比东署近,绝对能抢先一步。」
我以眼神征询一旁的吉吉那。屠龙族扬起无畏的笑容。
看来伙伴得出了和我相同的结论。对我们而言,国家的阴谋和军队根本就无所谓。我们只会不停前进直到摸清一切,做好我们能做的事。
「由你开价吧。」
听见我破例的回答后,戴着面具的威涅尔点了点头。
为了前往手机地图上显示的场所,我和吉吉那冲向停车场。我们火速坐进箱型车,轮胎发出刺耳的咆时声后扬长而去。
春口的太阳十分灿烂。
箱型车自同盟地区驶来,驰骋在横跨奥利耶拉尔大河上的艾果大桥。出了艾果大桥后,进入浮在历史悠久大河上的戈杰斯经济特区。
两侧道路林立着许多酒馆、妓院、杂耍剧场和赌场,构成了被喻为快乐天堂戈杰斯的城市风貌。这是一座由黑社会支配的岛屿,司法和警察的力量几乎无法进行干涉。
这次由于戈杰斯发生的特殊案件,街上满是警察。
箱型车行驶过道路时,便将地上的落空马券和纸屑卷至空中。卸除了浮华夜色后的虚伪街道,白天的样貌十分慵懒;就像娼妇在白天时显现出平凡的一面。
穿过赌场与咒式具而林立的那图坎大道后,我们抵达和混杂大楼相连的兰卡尔街尽头。我紧急停住车子。
「那么来进行惯例问题——如果有的话就以讨厌的东西一决胜负。」
我走下卡车,步向满是废弃大楼的街道。
「说是想去妓院而在转角办募款活动。但其实募款活动是为了患有重病的孩童,却连一伊恩也筹不到。」
「有的话就以讨厌的东西,就在你问我那个讨厌的东西的时候。」
我和吉吉那一边说着不太打趣的玩笑话,一边前进。接着站定在一栋大楼前,看向一块掉在门口的招牌。
或许它已经成为附近居民的擦脚布替代品,上头满是泥潭的脚印。招牌上的公司名称写着「温喀罗振兴工业」,下头有一串无法辨别的电话号码,但对于这块星球上的人而言,那根本无关紧要吧。
「那么,怎么样?」
当我在消磨时间时,吉吉那正发动着咒式。
「我正在用生物强化系咒式第一位阶的『狗耳』倾听,你等一下。」
透过咒式所获得的犬类听觉,可以听见一秒钟振动十五次的低音,到六万次的高音波之间的声音。
依据威涅尔提供的情报,距离「曙光铁锤」所藏匿的废弃大楼还隔着两条街。因为不可能突然就冲进去,于是发动侦察咒式先行调查。
「看来不行,杂音太多了。尤其是嘉优斯你的心跳声太多余了,要是可以暂停一下,我马上就能听见对方了。」
「那如果走路时,吉吉那的轻薄型脑袋撞到头盖骨的声音,可以暂停一下会更好。」我拔出魔杖剑。「那么用我的咒式吧。」
我扣下扳机,发动电磁光学系咒式第二位阶的「光波听」。魔杖剑放射出附有载波的雷射光,接着检波反射光线,将其调回为声音的调频波长,之后开始窃听。
这个咒式相当好用,尽管距离相隔约一五〇公尺,但只要取得窗户玻璃的振动频率和室内声响即可,用不着在现场装设发信器。
我们没办法监听豚警的暗号通讯。但是,警察一定会不出得开口谈论那些案件。而威涅尔也是用同一种咒式进行窃听的吧。
肉眼看不见的雷射光照射在大楼侧而的窗户玻璃上,我竖起耳朵等待声波反射。然而却什么也没听见,就算射向其他窗户也一样。
「你很擅长光学系咒式嘛。」
当我集中精神在咒式上时,一旁的吉吉那开口低喃。
「吵死了!」
当然,从吉吉那要笑不笑的表情上,就能知道他不是真心在夸奖我。
我有很多咒式都是从以往的恋人库耶罗身上学到;电磁系当然不用说,特别是光学系所有的咒式全都得自她的真传。
「就连在分秒必争的情况下,你也不忘调侃裁。吉吉那你天性中的扭曲部分,都可以在空中转个三圈了。」
「对于精神为螺旋构造的你,我还差多了。」
当我们互相挖苦时,也得到了咒式调查的结果。
「我调查了所有面向这边的窗户,屋内完全没听见声响。若这是错误情报,非得宰了威涅尔不可。」
「我不反对杀了他,不过也有可能是对方早已更换藏匿场所。无论如何,都有必要闯入确认一下。」
「虽然我不想遵从士吉吉那的提议,也只能这么做了。」
可能会有人从大楼狙击我们。为了不暴露在射程中,我们绕了一大圈爬上旁边的大楼。在屋顶上吉吉那抱起我,往目标大楼跳去。我忍耐着飞跃过道路上空时的悬浮不悦感,毫无声息地降落在目标大楼的防水石瓦屋顶上。
两人安静地走向屋顶出入口。为了发动探查咒式,吉吉那停下脚步。吉吉那以手压住屠龙刀涅雷多的回转式咒弹仓,无声地发动咒式。
人类的嗅觉黏膜约有拇指般大,嗅觉细胞有五百万个。相对之下,藉由生物强化系咒式第一位阶「狗鼻」所体现的犬颓嗅觉黏膜,约有小桌子那般大,嗅觉细胞有二亿五千万个至三十亿个不等。
「没有陷阱。」
「即使是狗类的嗅觉,也无法探测出完全密封的炸弹吧?如果是奥克托金炸药,它的气压只有一点一三乘十的负十四次方,更是难以察觉。」我按着说:「若是未具挥发性气体的无臭炸弹,即使用离子移动度光谱分析,也无法找出它的分子集合。不发动电磁放射系的中子背向散射式爆炸物探查咒式的话,无法分辨有无炸弹吧。」
「屋内完全没有人类的味道,这样就是够了。」
吉吉那粗鲁地打开门,走进出现在眼前的走廊。
真是会转换思考啊。的确,设下陷阱的人类无法隐藏自己的气味,而这世上也没有设陷阱时还会担心留下气味的变态。
包括我在内的地上所有生物,一定都觉得吉吉那是个横冲直撞的笨蛋。但他如果只是个会使用蛮力的男人,不可能当得上十三层级的剑舞士。
「快过来,嘉优斯。屠龙族有句谚语说:『动作慢的人会被龙吃掉屁股』。」
「要是你用跟讲话一样快的速度,去见未婚妻就好了。哎呀,是哪个人在怕得直发抖啊?」
屠龙刀忽然刺向我的脸,我身子向后一仰避开攻击。眼前的刀身一翻,又由下方朝我砍来,我便滚向前方躲开。进门之后,我头也不回地向前进。
吉吉那的刀身刺击术也在学习经验年年进化。我总有一天可能会因为多嘴而死于非命吧。
「那么,快走吧。」
我跑进通道,提着屠龙刀的吉吉那无言地跟上来。
仰赖自窗户射进来的微弱阳光和紧急用照明灯,我们在昏暗的长廊中前进,走下楼梯。
我们对四周严加戒备,看过了好几个房间后,没看见半个人影。
对方可能是仓皇之下逃走的吧,只有吃到一半的食物,和弃置一旁的家具散落一地。
我们小跑步地走向一扇位于尽头的敞开门扉。我和吉吉那紧靠在门扉的左右墙壁上。我微微探出魔杖剑优尔加的剑尖,窥视昏暗的房间。
在昏暗的室内,桌子和墙壁都埋没于黑暗之中。
室内的墙进似乎有所动静,我和吉吉那交换了个眼神后,一口气冲进去。
对方也瞬间做出反应,互相攻击的魔杖剑在黑暗中爆出火花。
「爱格鲁多?」
「嘉优斯和吉吉那?」
有着蜜糖色头发的男子现身在火花的另一端。从屋内又走出好几个沉默的人影。
他们是于黑夜中活动的「龙之颚」的野战服队员。这些人手上全拿着连刀身也漆成全黑的魔杖剑,暗视眼镜里净是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一名似乎是指挥官的男子扬起手,令野战服队员们解除战门状态。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穿着战斗服的男子从包围网中踏出一步,摘下暗视眼镜显现出鹰瞳,是勾赫尔中校的严峻轮廓。
「你们该不会也掌握了警察的情报吧?」
「这么说来,军方也是啰?」
我和爱格鲁多一脸困惑地收起魔杖剑,互相以疑问的眼神看向对方。
「政府不是禁止追查案件吗?」
「谁理它啊。倒是你们,不要擅自在我的庭院——艾里达那胡乱走动。」
「真是太过巧合的相遇啊?」
吉吉那询问时,刺眼的光芒亮起。有人打开了位于房间天花板上的灯。
我的眼睛逐渐适应光线后,终于看清室内的模样。铁桌和椅子凌乱地翻覆在地,露出石块的水泥地上散落着日常生活用品,以及咒式具和咒弹。
我的视线来到房间的是头,周围的所有人不禁屏住气息。
一面峭壁上满是血红色的文字和数式。
「这是咒式的组成式和起动式吗?」
依我这颗脑袋,最多只能辨别那是一种咒式。而且是复杂到令人难以置信、高度的咒式构成和启动式中的一部分。
写在墙上的后半段咒式,不断住地板的方向延伸。咒式最后的文字由血所写成,最终连至一个指甲剥落的食指上。
结束书写的,是一具尸体。
那个人卧倒在地上,消瘦阴沉的脸上有一对紧闭的眼眸。那具屁体,是我四天前才见过的雷梅迪乌斯。
「龙之颚的各位,谢谢你们热情地欢迎我。」
声音的主人悠然地坐在尸体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他有一头砂色头发,戴着太阳眼镜,许多纵横的伤疤刻划在他霸气的脸上。
「你果然还活着啊。」
他是「砂碟食人龙」兹欧•卢。
「我也是很忙的,要打招呼就简短点吧。」
不等对方响应,勾赫尔便放出咒式。爱格鲁多和部下们也一起展开射击,室内一阵阵爆炸声和闪光。
尽管遭到咒式的闪雷和钢枪突刺,兹欧•卢的轮廓也只是变得有些模糊而已。咒弹弹壳掉至地板的声音格外令人感到空虚。
「当然,攻击远距离传输的立体光学影像,毫无意义可言。」
兹欧•卢淡淡陈述。深深盛起眉间的勾赫尔放下缠绕着蒸气的魔杖剑。「龙之颚」的队员们也仿效指挥官收起魔杖剑。
「也就是说,警察、军方和我们,都是因为兹欧•卢的诱导才来到这里吗?」
被太阳眼镜所隐藏住的视线,正俯视着一旁的雷梅迪乌斯。
「真可怜,雷梅迪乌斯,与我最相近的人。」
面对已然无法言语的朋友,老将的侧脸看来十分悲痛。龙之颚的所有人也都无法打断兹欧•卢的自言自语。
「你只要用以往你所相信的方法,为乌鲁穆、为世界带来和平就好了吧。然而,你和我都变了。或许从那次的相遇之后,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吧。」
他的侧脸流露自惊人的鬼气。
不过,我从以前就觉得兹欧•卢的谈吐有些奇怪。虽然我无法明确指出是哪里奇怪,但总觉得他是以一种和我们语言系统不同的方式在说话。
「你引诱我们来要做什么?陷阱已经全都解除了吧?」勾赫尔发出嘶哑的问话。食人龙于是开口:
「招待你们前来,不外乎是为了让你们确实地听见可怜的雷梅迪乌斯的遗言。」他扬起嘴角。
「雷梅迪乌斯的死是必然,这是为什么呢?」
「不准说!」
勾赫尔严厉地出声喝止,但是他并无法阻止化为影像的兹欧•卢。
「你叫我不准说?」兹欧•卢露出惨惨的笑容。「你是指『曙光铁锤』的前身——那个名为『曙光战线』的组织,其实是龙皇国为了推翻杜伽塔的独裁政权,因而煽动当地居民组成组织这项事实吗?」
我和吉吉那朝勾赫尔及兹欧投去困惑的眼神。
「……原来如此。从一开始就是你们皇国搞的鬼吗?」
「雷梅迪乌斯博士的丑闻根本不是问题所在,是皇国本身想要隐瞒住自己正在干涉乌鲁穆内政的事实吧。」
面对我和吉吉那的指责,勾赫尔不肯定也不否定。也就是说,这是事实。
「同样的,『迈向解放铁槌』是拉贝多迪斯七都市同盟的驻外机关。我和雷梅迪乌斯若要统合这两个组织,他们便会手忙脚乱。这是为什么呢?」
听见兹欧•卢所叙述的事宜,我的脑袋一片混乱,无法掌握情况的演变。
「我之前就一直在想,为何皇国想要击溃雷梅迪乌斯和兹欧•卢所攻占的曙光铁锤?」
勾赫尔没有回答,兹欧•卢也默不作声。
「从结论来说,由平民率领的话,也就不会出现皇国的固有作风。或许皇国无法掌控这个组织,但组织会比以往更加强烈地反抗杜伽塔政权,这对皇国来说不是再有利不过的吗?为何想消灭它?」
对于我理所当然的提问,没有任何人回应。兹欧•卢嘲笑地说道:
「已死的雷梅迪乌斯,为何如此憎恨皇国和拉兹耶尔,甚至不惜赔上性命呢?为什么『龙之颚』这帮家伙们说不出口?」
听见兹欧•卢的奚落,勾赫尔和爱格鲁多的脸上出现动摇。
「你们就仔细地调查一下司怜的雷梅迪乌斯的遗体吧。龙之颚的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顺便告诉那头母狮,这是一个警告。」
他的声音十分严厉。勾赫尔和爱格鲁多像是受到了无声的冲击,各自睁大了眼。两人的目光紧盯在当梅迪乌斯的遗体上。
「就、就只为了这种事,竟然如此乱来!」
看来无法理解情况的,只有我和吉吉那。
兹欧•卢的脸转向我们,我接着感觉到一种彷佛要贯穿了太阳眼镜的视线。明明那是个立体影像,却拥有令人震摄的魄力。
「听清楚雷梅迪乌斯所说的话,让你们也了解一下这股憎恨吧。」
随着兹欧•卢充满威严的宣言一出,一阵光芒亮起。在雷梅迪乌斯的遗体上,开始播放出立体影像。我们像是受到蛊惑般凝神注视。
透过粗糙的粒子,一片沙漠的立体影像展现在眼前。当中出现了一名背对沙漠的男子。男子有着修长的躯体,穿着乌鲁穆的民族服装,褪色的一头金发任由干燥的狂风吹抚。是生前的雷梅迪乌斯咒式博士。
但是,那并不是以往我在照片或实际场合中所见过的雷梅迪乌斯。
那名青年的柔软脸颊,像是曾被刀刃削过一般变得消瘦不堪。研究学问之人的苍白肌肤,在沙漠无情太阳的照射之下变成古铜色。
看来懦弱的绿色眼眸燃烧着昏暗的光芒,彷佛那不是自己的双眼。变成了率领曙光铁锤的战士之眼。
仔细一瞧,改变的只是雷梅迪乌斯的眼睛,却几乎让人察觉不出那是同一人物。他那双绿色的眼珠,笔直地看向我和吉吉那。
「当你们看着这份纪录时,我或许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如同老人一般嘎哑。
「尽管知道有可能遭人暗杀,我还是非去不可。没错,为了获得那两颗咒式弹头,我甚至不惜赔上性命。」
由咒式博士转为战士的男子脸上,混杂着苦恼的表情。
「那个咒式弹头,是从我的咒式研究衍生而出的产物,但是谁也无法发动它,这是一个由拉兹耶尔和皇国所共同封印的『六道厄忌魂疫狂宴』咒式。」沙漠的战士继续说道:「我编制过咒式弹头的不完全启动咒式,组合出完全的发动条件。发动时的起爆剂,需要数十个人的念力和咒力,以及等同于长命龙的巨大演算能力与咒力。而这个正是连结俗世与冥界的咒式兵器。」
雷梅迪乌斯的声音中惨杂着憎恨的成分。
「我痛恨这个世界的恶劣背叛,和差劲的毁约。我痛恨哲贝偷龙皇国、拉贝多迪斯七都市同盟,当中最痛恨的,就是贩卖武器给杜伽塔的拉兹耶尔公司。」
影像的雷梅迪乌斯满怀着几欲涌出的怨恨,嗤声一笑。
「咒式弹头有两枚,爆炸时间在五月二十六日的下午三点。目标是拉兹耶尔岛。」听见震撼性的发言,我和吉吉那大受冲击。
「这是警告。夏曼多咒式科学公司和欧得列克技术联合公司也是,若不想变成下一个拉兹耶尔岛,就即刻停止输出咒式兵器!龙皇国和七都市同盟也别再干涉乌鲁穆的政治!」
室内只有雷梅迪乌斯的阴郁噪音不断回响。
「这项犯罪声明,会在爆炸一个小时前通知市政府和皇国。不过,拉兹耶尔岛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别想逃跑,否则下一秒,我就会引爆拉兹耶尔岛上的两颗咒式弹头。」
青年的话声空灵地在房中回荡。
「没错,无论如何拉兹耶尔都死定了。你们所能做的,就只是站在艾里达那中害怕地发抖罢了。」
以往雷梅迪乌斯纤细又温柔的的模样已然消失无踪。
残留下来的,就只有已逝亡灵的诅咒吶喊。
「由于拉兹耶尔公司,娜莉西雅和乌鲁穆的所有人民,全部都活在绝望和痛苦之中。」
雷梅迪乌斯的绿色双眼中,跳动着比疯狂更加扭的、比憎恶还要阴沉的火焰。
「对于拉兹耶尔公司,我在此宣告。」
他的唇瓣中吐出了龙的死亡气息。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妃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只有这件事是我的盼望。你们就好好品尝我托付给兹欧•卢的地狱吧!娜莉西雅所感受到的绝望和痛苦,我要让你们、拉兹耶尔公司所有人都承受一次!」
雷梅迪乌斯的吶喊,变成了一种难以辨认是大笑还是惨叫的嘶吼。
影像又回到版本粗糙的砂形粒子,接着消失不见。
我和吉吉那只是哑口无言地呆站在原地。「龙之颚」的队员们、勾赫尔和爱格鲁多也是沉默不语。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绝对性的憎恨和恶意。
原本是一位温和又充满正义欧、富含教养且才华洋溢的财阀贵公子,但是处在远方的沙漠国家时,遭到自己祖国和家族企业的背叛这些事,彻底地改变了他。
他嘶吼着针对世界的全盘否定,成为破坏一切的化身。
立体影像的兹欧•卢,从太阳眼镜底下紧盯着我们。
「为什么这么做?」
「你问我为什么?」
听见我的低语,兹欧•卢激动地回吼。
「难道你想告诉我只要抱着完美的正义和理论,耐心地与对方沟通,独裁者和武器商人就会痛哭流涕地跪倒在你面前,一切就能解决吗?」
兹欧•卢露出像是在察看远方般的神情。
「那只不过是在痴人说梦,那么做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穿透过太阳眼镜的眼神射向我们。
「那么,你们尽情烦恼吧。睁大眼睛看清楚,一个小时后,雷梅迪乌斯的诅咒就会毁灭拉兹耶尔岛了!」
仰天大笑的同时,砂碟食人龙的影像也渐渐消逝。勾赫尔只是张阎着嘴巴。
「出去吧!」
吉吉那的声音,将恐惧到无法动弹的我拉回现实,他的侧脸也显现出了焦急的神色。整个龙之颚部队也因为指挥官呆呆站着而跟着静止不动。
我们跑过已经陷入混乱、不,是陷入绝望状态的特殊部队身旁,折回原本入侵的路线,再由吉吉那抱着我跳向隔壁的大楼,接着飞奔下楼。
我跳进箱型车,赶紧让车子发动,并启动通信机器。铃声响了三次之后,终于联络上贝利克刑警。
「干么啊,嘉优斯,我现在有点忙」
「听好了,贝利克!」我粗鲁地开口:「你们警方荷枪实弹所要前往的目的地,『曙光铁锤』已经不在那捏了。」
贝利克蓦地哑然无语。从通讯的另一端,可以听见咆峰的风声。看来此时警方正开着满载咒式特化部队的伪装警车,驶过奥利耶拉尔大河上的艾尔典娜桥吧。
「嘉优斯,我希望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那个地方。」
「闭嘴!」我完全没心情回答对方的问题。「这次不是祸式引发的事件。『曙光铁锤』打算在一个小时后的下午三点,朝拉兹耶尔公司投下咒式弹头。郡警本部和市政府应该也收到犯罪声明了,你快去确认!」
在快速驰骋的车里,只有细微的振动声响。
「这是……」
贝利克发出吃惊的声音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可恶!如果这是真的,再过一个小时后,世界上最穷凶恶极的咒式炸弹就会在艾里达那引爆!赶紧让拉兹耶尔岛的人民避难!可息,这也行不通吗!」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吉吉那一脸凝重。我的表情大概也和他相去不远吧。
这种感觉就像是迎头遭到雷击。太糟了,真是糟糕透顶。我的体温急迟下降,指尖在颤抖,一股呕吐感从胃部涌上来。
「贝利克,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事情之后再说!」
「啊?这世上应该没有比这还严重的情况」
我挂断与贝利克的通话,火速拨了另一组号码。
我第一次觉得听着铃声等待对方接起的这段时间,竟然如此漫长。
我握着方向绵的皮手套手指不停抖动,以焦急的旋律敲打着方向盘内侧。
「快接快接、我拜托妳快接。求妳了,快接啊!」我期盼似地等待。
似乎几近于永远的铃声,终于在第六声接通。
「……你好,我是吉薇妮雅。」
「吉薇吗?我是嘉优斯。妳别问我为什么,现在快点离开拉兹耶尔岛!总之愈远愈好!妳现在别管我们正在吵架的情况,相信我……」
「……我现在正在前往拉兹耶尔公司的途中,无法接听。若是嘉优斯有事,等我说完平常的那句耳语后,再留下讯息。」
电话那头传出吉薇只针对我的号码所另外设定的留声系统。在我冷酷地与她断绝关系之前,这段早已录好的话语令我的鼻头一阵发热。
「我爱你,嘉优斯。」听见了吉薇的这句耳语后,我说不出任何留言。
「嘉优斯,留言来不及了,而且也没有意义。」
听见吉吉那冷静的话声,我不禁吼回去:「我知道啦!」
在大吼的同时,车子已经离开了戈杰斯的建筑区域。
历史悠久的奥利耶拉尔大河随即延展在我和吉吉那的眼前。
从此处,可以隐约看见远方漂浮在大河之上的拉兹耶尔鸟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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