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章 骑士王奥华德
    科赛特领着亚修和艾可前往晚餐会场。

    亚修现在身穿正式服装。同到城堡后,科赛特便不由分说强迫他更换衣服。有上下成套的黑服配上烫得笔挺的西装衬衫、银色的领带,甚至还帮他准备好了擦得亮晶晶的皮鞋。

    “哼、哼、哼~”

    艾可则是身穿一袭宛若白玫瑰的礼服,哼着鼻歌昂首阔步。她顶着一头梳整成熟的发型,全身上下布满了蕾丝、荷叶边和宝石等繁复的装饰,那副贵气的模样简直可和一国公主相比。

    只不过艾可本人心思似乎全放在今晚的菜单上,一路上不断向领在前面的科赛特询问问题。

    “欸,有美味的肉可以吃吗?”

    “那当然了,最高级的霜降牛肉在等着上桌呢。”

    “你说的那个是……谢普隆牛吗?”

    艾可饥肠辘辘地吞下口水的声音,连亚修都听见得一清二楚。

    “不但是谢普隆牛,而且还听说是附有血统证书的处女牛呢。”

    “……处女牛是什么?”

    “呵呵呵。意思就是跟艾可一样细皮嫩肉啦。”

    科赛特露出俏皮的微笑后,拧了艾可的上手臂一把。艾可缩起肩头跳开闪避,整张脸火红无比。

    “你、你该不会……在觊觎我身上的肉吧?”

    “这个嘛,你说呢?呵呵呵……”

    亚修苦笑着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抬杠。半晌,来到了一处空间开阔的地点。

    原来这里是休息室。

    天花板很高。

    一根根的圆柱沿着墙壁排列,房间中央放置了沙发和桌椅。可见厚重的壁炉坐镇在房间的正面。

    壁炉的两旁各有一扇房门。门后应该就是晚餐用餐的房间吧。

    “真的很抱歉,让你们配合我父王的无理要求。”

    在亚修的眼中看来,仿佛有一朵苍蓝色的花盛开在圆柱的暗处下。先行抵达的西尔维亚一声不响地从椅子站了起来。

    “公主殿下……!”

    身穿蓝冰色礼服的西尔维亚,让亚修看得如痴如醉。

    冷色系的衣料把金发的光泽和皮肤的白皙托显得更为耀眼动人。站在眼前的,是一个收敛起平日在学校时的严肃和傲气,展现出清纯风情的美丽公主。

    “唔?你怎么了,亚修?”

    西尔维亚困惑地蹙起了眉宇。

    “没有啦,只是……觉得你好漂亮。”

    “什……!”

    一如火山爆发般,西尔维亚的脸颊迅速泛起潮红。她一语不发,羞赧地垂低了头。

    “喂,我说你……”

    这时,亚修的背后缓缓地升起了一股黑色的杀气。亚修紧张兮兮地回头一瞧,只见怒发冲冠的艾可气势汹汹地逼上前来。

    “看到我换上礼服……你却连一句赞美也舍不得说!”

    “你、你当然也很漂亮啊。”

    “现在才说那种假惺惺的话,我也不会高兴啦!”

    艾可没好气地撇开脸不理亚修,瞟了西尔维亚的胸部一眼。

    “哼……是吗。我知道了。到头来你还是喜欢大胸部的雌性动物!你喜欢那种软绵绵、摸起来很有弹性的对吧!”

    “没人说过这种话吧?为什么没事要扯到那方面去啊!”

    亚修忍不住烧起一把无名火,语气跟着凶了起来。

    “呜咿~!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这时,一如要打破这个紧绷的气氛般,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声音。

    “亚修大人和艾可……你们太过分了,竟然闷不吭声自己偷溜回家!”

    普琳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她不仅双眼哭得又红又肿,还气喘如牛。

    “完蛋了……!”

    亚修这才想起被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那件事。对,在踏入商店街以前,他们把普琳一个人丢在行道树的旁边了。

    “非常抱歉,普琳小姐!”

    亚修由衷感到歉疚,低头向她赔罪。看到普琳那张哭花的脸,即便是艾可似乎也多少有些自责。

    “对不起啦……”

    虽然她仍赌气地别过头去,至少给了口头上的道歉。

    亚修发现,普琳的出现让先前一触即发的态势彻底瓦解了。

    科赛特笑着向吸着鼻涕呜咽的普琳说道:

    “普琳姊姊果然了得,现身的时机抓得非常巧妙。”

    闻言,普琳只是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

    *

    “哦哦,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亚修?唔,长得一表人才哪!那这边这位就是艾可啰?哦哦,真的有长角哪!太惊人了!”

    出乎亚修的意料,骑士王奥华德是位非常平易近人的人物。照理说他应该早已迈入老年,不过那张圆脸看起来仍十分平滑有光泽。

    “要你们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你们了。好了好了,不用那么客气,放轻松点吧。”

    这张长度惊人的长桌只坐了四个人。科赛特和普琳模样庄重地分别站在西尔维亚和亚修的背后。

    另一方面,奥华德身后则有一名戴眼镜的女仆。正是那个芙丽达。

    简单做完献给圣女的祷告后,晚餐正式开始了。侍者一次上一道料理。第一道菜是汤品。

    因为太紧张的缘故,亚修几乎吃不出味道。

    这时,亚修隔壁的艾可大声地放下了盘子。

    “汤是不难喝啦,肉还没好吗?”

    艾可视汤匙如无物,直接用嘴巴就着盘子,一口气把汤喝个精光。只见她的鼻头和嘴巴还沾着白浊的汤汁。(吐槽:总觉得……这个形容词用的……)

    “呜哇哇,艾可……!”

    普琳连忙拿餐巾帮忙擦拭艾可的嘴角。

    “艾可!你太没礼貌了!”

    亚修冷汗直流。

    “哈哈!不要紧。也没有必要把人类的礼节加诸在龙族的少女上。”

    奥华德豪迈地大笑后,向身后的芙丽达吩咐:

    “看来艾可小姐并不满意套餐式的料理。你去交代料理长,烧好的菜全都端上来吧。”

    “遵命。”

    芙丽达一脸严肃地前往了厨房。

    “哼哼,我还以为骑士王是什么自命不凡之辈呢,没想到人还挺和善的不是吗?我欣赏你!”

    艾可坐在位子上摆起了架子。

    “能获得龙族少女的赏识,我备感光荣。今晚请务必好好享受喔。”

    “父王……瞧您这样,骑士王的头衔部要潸然泪下了。您就不能稍微展现一下统治者的威严吗?”

    西尔维亚颇为不快地向奥华德谏言。不知是否没有食欲,抑或是在消极表示反抗,她只喝了口汤,便把汤匙搁在一旁。

    “你在说什么?若不是龙族施恩,这块大陆恐怕早就落入帝国的支配了。所以我向艾可小姐善尽主人的礼数,乃天经地义之事。哈哈哈!”

    奥华德用宏亮的声音发出大笑后,侍者一个接一个轮番送来了料理和酒瓶。

    “这是用谢普隆产的处女牛所烹制而成的煎牛排。”

    其中一名侍者一边解说,一边把盘子放在艾可面前。

    “哇……!”

    厚切的肉排当前,艾可的眼睛为之一亮。对刀子视若无睹的她,直接拿叉子刺起肉块大口咬下。

    “嗯……!”

    下个瞬间,艾可就像被电流窜过脊髓一样,身子倏地抽动了一下。只见她咬着厚实的肉块,僵着一动也不动。

    “喂……你还好吧?”

    难道是不合艾可的胃口吗?亚修提心吊胆地询问后,艾可突然放松了身体的肌肉。

    “啊呜……我好幸福喔~”

    亚修见状苦笑了出来。想必是好吃到让她感动得不能自己吧。她露出了仿佛快升天般的表情。

    “呵呵……艾可还是老样子。”

    前一刻还闷闷不乐的西尔维亚也不禁轻声微笑。大概是艾可天真无邪的反应使她完全气消了吧。

    所幸西尔维亚展颜欢笑后,亚修终于有种从紧张感获得解脱的感觉。

    西尔维亚一边就着玻璃杯啜着饮料,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亚修。

    ——平心而论,这个画面实在不可思议……

    最近几个月亚修确实有相当优异的表现,能得到父王的奖励可谓实至名归。

    可是平民学生获邀至城堡和骑士王同桌共餐,这样的画面说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西尔维亚怀抱着如此感慨的同时,奥华德始终面带笑容,不停向亚修抛出问题。

    关于艾可的诞生。

    关于艾可所建构的圣骑甲。

    关于在安萨里邦市区以及威林翰灵庙发生的战役……等等。

    亚修似乎早已预期会被问及这些问题,基本上回答得还算有条有理。

    而且正式打扮发挥了加分效果,今晚的亚修不可思议地显得十分有男子气概。渐渐地……西尔维亚的脸颊变得火烫了起来。

    ——我、我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只要看着亚修……心情就会变得如此复杂呢?

    在内心深处萌发的情感。

    陌生的思绪令西尔维亚感到十分困惑。

    “若不是有你和艾可小姐,安萨里邦市、阿侬奴湖畔的集训所,以及威林翰灵庙,可能早已被夷为平地了。本王在此向你拜谢。”

    奥华德起身一鞠躬。

    堂堂一国之君,竟放下身段向一介平民低头敬礼。

    “……父王?”

    西尔维亚从沉思回过神,怔怔地望着奥华德的身影。

    “哇哇!请您快点抬起头来!在下承担不起啊!”

    亚修惶恐得不知所措。自己也连忙起立,不敢让奥华德一个人站着。

    然而,真正令人震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奥华得抬起头后所做出的宣布,超乎了西尔维亚的想像。

    “因此,从今天起,你就是龙骑士了。”

    “谢谢您的——……咦咦!我是龙骑士?”

    “有什么好吃惊的?本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把你召进城里呀。”

    奥华德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

    直到这时西尔维亚才恍然大悟,原来刚回城堡时奥华德所说的那句“身为骑士王,我有适合的东西想赏赐给他”是这个意思。

    西尔维亚自问。

    ——亚修的发展性到底有多么深不可测呢?

    艾可才诞生三个月。照理说她还有非常大的成长空间。

    不晓得等到艾可成年时,亚修会蜕变成多么厉害的龙骑士呢……西尔维亚无法具体想像。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在这罗雷亚蒙骑士国,哪怕是平民出身之辈,只要能得到龙骑士的称号,便能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假如能更进一形成为圣天龙骑士,甚至能获得和贵族阶级同等的地位。如此一来,和王族结婚也不再是梦想……

    ——结、结婚?我、我我、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公主殿下怎么啦?瞧您满脸通红。”

    科赛特若无其事地从背后悄悄打了个耳语,反倒令西尔维亚更显慌张。

    “没、没事!”

    毕竟奥华德也在场,科赛特不敢造次,所以并未继续追问下去。

    ——从今天起,你就是龙骑士了。

    亚修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奥华德说的话。

    “可是……龙骑士不是圣龙的骑手才有资格获得的称号吗?”

    “那么亚修,本王问你。你敢咬定艾可小姐不是圣龙吗?”

    奥华德用锐利的视线扫向艾可。在这沉重的气氛下,艾可还是兀自沉醉在美食里,把别人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

    “我……”

    亚修语塞了。

    因为艾可一直以来都是少女的模样,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样的龙,亚修也没有头绪。

    唯一的线索只有“艾瓦隆皇女”这句话而已。

    “身为骑士王,本王有义务为你立下的汗马功劳论功行赏。不能否认这是史无前例的状况,但本王既然已经决定,从今天起你便是龙骑士了。芙丽达,准备好那个东西。”

    “遵命。”

    原先如雕像般伫立的芙丽达冷不防动了。

    芙丽达在亚修没有注意到的期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双手捧着一块盘子。盘子上放着刻印了骑士王家家徽的怀表。

    “吾以骑士王奥华德之名,任命亚修·布雷克为龙骑士。”

    “遵旨。”

    亚修就地跪下,毕恭毕敬地接过了银表。

    “大陆会议近期即将召开,目前城内处于人心骚动的状况……正式的任命仪式择日另行举办,你姑且先收下那只银表忍耐几天吧。”

    “不、不敢!”

    任命仪式这个沉重的字眼,令亚修不寒而栗。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的,是先前在中央广场所看到的两尊雕像——谢普隆王莱诺三世和初代骑士王达拉姆的铜像。

    甜点上桌时,西尔维亚忽然想起了某个问题,于是脱口问道:

    “对了,父王。我听说赛法洛斯帝国的皇帝不会出席大陆会议,这是真的吗?”

    “唔。对方以年迈为由推辞了。其实欧尔特冯八世已是个年届八十高龄的老人……问题是他连个太子或皇女也不肯派遣过来,这样的做法难免有可议之处……”

    “皇帝究竟是委派谁当代理人呢?”

    “听说是威特豪森家的当家。是自古以来,世世代代担任瓦丹霍尔边境侯爵的军阀贵族。”

    一边聆听奥华德和西尔维亚的对话,亚修一边在脑海描绘大陆地图。

    瓦丹霍尔是赛法洛斯帝国的领土。位在山脉的另一头,以地理位置上邻近罗雷亚蒙骑士国。

    “竟然推出一介贵族担当皇帝的代理人……对方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看来帝国目前仍未放弃争夺大陆霸权的野心。恐怕尸灰龙也是他们——”

    这时,奥华德难得摆出父亲的脸色,训斥了情绪激动的西尔维亚。

    “住口,西尔维。话不可以乱说。对方确实有许多可疑之处,但首要之务还是沟通。说什么也不能让赛诺古拉比亚战争的历史悲剧再次重演。大陆会议〈艾纽席翁〉就是为此创立的。”

    “……您说的是。”

    西尔维亚严肃地点头答应。看起来也像是在警惕自己下次不可如此轻率。

    然后,就像要一扫这股沉重的气氛般,奥华德挂起了微笑。

    “对了!明天的假面舞会请亚修和艾可小姐也一同参加如何?”

    “那是什么?好吃吗?”

    艾可摸着撑得鼓鼓的肚皮问道。

    假面舞会——这话题亚修也是头一次听说。

    “唔……你们不晓得吗?明天晚上预定举办促进各国亲善关系的假面舞会。”

    “明天吗?我记得大陆会议是在后天举行对吧?”

    奥华德点头回答了亚修的问题。

    “正是。换言之,这场舞会就好比会议的前哨战。虽然会议只许各国首脑阵营出席,但舞会就不同了。凡是跟首脑阵营有关的人,都有资格参加。”

    “不过为什么要举办假面舞会呢?假面的意思就是要遮住脸,不是吗?”

    “会这么安排,当然是考虑到让参加者消除国家之间的隔阂。说穿了,面具是一种帮助大家敞开心胸用的道具。”

    “原来如此……”

    亚修固然理解了举办假面舞会的背后原由,可是自己跟艾可真的方便出席那种场合吗?毕竟那是开放给各国大人物参加的派对,总觉得自己跟那种场合格格不入。

    可能是体察到亚修的疑虑,西尔维亚向他打了剂强心针。

    “你和艾可都是本王女的关系人,当然有资格参加了。”

    “公主殿下一定也会参加啰?”

    “嗯……基本上是。”

    从那回答看来,西尔维亚似乎对舞会感到意兴阑珊。比起参加那种华丽的舞会,想必骑乘兰斯洛翱翔天际更合她的兴趣吧。

    “艾可,你的决定呢?”

    亚修试着征询艾可的意见。

    “我?只要有肉可吃,去参加也没什么不好。”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亚修露出了苦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的舞会大家就尽情享受吧!话说回来,亚修……本王有一件事非得跟你确认清楚不可。”

    奥华德忽然探出身子。

    “什、什么事情呢?”

    现在的奥华德眼神带着极其严肃的气息。原来这个人也有这么充满王族风范的一面啊……亚修甚至有了这般失礼的想法。

    “本正在想……你跟西尔维应该还没发生不纯的关系吧?”

    “……呃?”

    “维若妮卡也非常挂念西尔维与你的关系喔。”

    “父王!您在胡诌什——”

    西尔维亚面红耳赤地试图反驳,但……

    “你给我住嘴!”

    奥华德如雷神发怒般一声大喝。即便是西尔维亚也不敢有二言。若单论这股魄力的话,确实是没有辜负骑士王这个头衔没错……

    “亚修,这点你一定要搞清楚。本王确实对你的活跃心怀感激。但是那跟儿女私情不能混为一谈。”

    “呃……”

    “假如你向本王可爱的西尔维伸出狼爪……本王奥华德发誓,必将亲自制裁你!你敢发誓吗?你敢发誓你绝不合碰本王的西尔维一根寒毛吗?”

    肥肉纵横的圆脸逼到了亚修的面前,气势汹汹地要他给个交代,简直形同拷问。

    “我发誓,我发誓就是了……!”

    亚修受不了奥德华的咄咄逼人,像是在惨叫一样大声保证。

    “我跟公主殿下……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t

    “……此话当真?”

    “拜托,请您务必相信我!公主殿下也帮忙解释一下嘛!”

    能阻止父亲醋劲大发的,这个世上只有西尔维亚了。亚修一如要抓住最后的希望般,向西尔维亚投以求救的目光,可是——

    “…………”

    西尔维亚不知怎的脸色十分难看,没好气地别开了视线。

    "You are the Dragoner! ~A.B.S.1365.7~" is clos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