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灾厄》少女的决心、《怪物》少年的苦恼
    我——阿尔托莉亚·哥雷姆,正在困惑中。

    自从昨天的那件事——我的诅咒解除之后,我就莫名地在意诚一,在意得不得了。

    然而今天早上,我一看见诚一的身影,就觉得有股悲伤袭来。彷佛胸口深处……被紧紧揪住似的。

    明明应该是很痛苦的,但总感觉很舒畅。

    这对我来说是初体验,所以才会如此困惑。

    这股悲伤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呢?

    而且,虽然只一起度过了一段时间,但我已看惯了莎莉亚和诚一之间的相处情形。可是我今早又看到时,却总觉得……很烦闷,有种微小的烦躁感逐渐膨胀。

    然而,不明原因的深切悲伤却更加庞大。

    所以我一看到诚一的身影,便立刻逃离了他。

    ……我想知道这份心情的真面目。

    只不过我总觉得,要是知道了它的真面目,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我有种强烈的感觉,或许我会因此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也说不定。

    我对此……感到非常恐惧。

    「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并不是在询问任何人,只是自书自语般地喃喃说道。就在这时——

    「那么,要不要找我商量呢?」

    「咦?」

    「你好呀,小阿尔托莉亚。」

    向我搭话的人,是我和诚一一起接下散步委托的委托人,亚朵丽雅娜夫人。

    在街上偶然遇到她的我,就这样被邀请到了亚朵丽雅娜夫人的家,并在那里与她商量。

    「……我,好像变得有点奇怪。」

    「什么地方奇怪?」

    「您记得诚一吗?」

    「嗯,当然。」

    「那个……从昨天开始,我一看到诚一的身影,就觉得……胸口深处……很难用言语形容。明明很痛苦,却感觉很开心、很温暖……就是这样的心情。」

    「嗯哼嗯哼。」

    亚朵丽雅娜夫人边听著我说,边喝了一口红茶。

    「不只这样,那个……诚一身旁有个女孩,应该是他女朋友……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我一看到他和那女孩子开心聊天的样子,就觉得……就像刚才说的那样,胸口深处很烦闷。」

    「原来如此呢……」

    亚朵丽雅娜夫人听完我的话后,又喝了一口红茶。

    我果然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吧?是解除诅咒带来的副作用吗?

    亚朵丽雅娜夫人叹了一口气后,对不安的我如此断言:

    「那是恋爱。而且,从小阿尔托莉亚你的样子来推测,还是初恋唷。」

    「啊!?恋、恋爱!?」

    我不禁惊叫出声。

    亚朵丽雅娜夫人对陷入混乱的我继续说:

    「没错。小阿尔托莉亚……你,恋爱了。」

    「~~~~!!」

    她直言不讳地说道。而我的脸就像要冒出火一样,变得满脸通红。

    我、我……恋、恋爱……?

    「不、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

    不知为何,我拚命地否定。因为不这样做的话,似乎就会有什么产生改变。改变,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然而,亚朵丽雅娜夫人却将我的否定轻轻带过了。

    「但是,除此之外想不出别的可能了吧?而且,小阿尔托莉亚你也是很有魅力的女孩子呀。就算谈个一、两次恋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是你至今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这才不可思议呢。」

    「那、那种事——」

    「不然,戴在你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又是什么?」

    「!」

    我反射性地用手触碰诚一替我戴上的那枚戒指。

    我左手的无名指上,戴著一枚镶嵌著美丽紫色宝石的戒指。

    而男性将戒指戴在女性的左手无名指上,就意味著——

    「永恒的爱之誓言……这不是常识吗?」

    「~~~~~~~~~~~!」

    亚朵丽雅娜夫人就像窥探了我的心思一般,一针见血地说。

    脸涨红到了最高点的我,忍耐著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接著,亚朵丽雅娜夫人却对我的样子毫不在意,继续往下说:

    「多亏了诚一先生给的戒指,小阿尔托莉亚你的诅咒才能解除对吧?」

    「……是的。」

    「诚一先生恐怕是东国出生的,或许他并不知道这片大陆上的常识。从这个角度来思考的话,也许那枚戒指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含意也不一定唷。」

    「……」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变得很悲伤。

    我的心,好奇怪。

    其实,若真像亚朵丽雅娜夫人说的那样就好了。

    诚一已经有莎莉亚了。

    明明如此,他要是还送我戒指的话……

    所以,我也不需要想太多。

    只是这枚戒指能刚好戴上的地方,恰巧是左手的无名指而已。就只是如此。

    这样就好了,不是吗?

    ……但是……但是,为什么我会这么悲伤?这么寂寞?

    就算没有深刻的含意,只要我的诅咒能解除……不就足够了吗?

    就连我自己,都不懂自己的心。

    我为什么会这么悲伤呢……完全搞不懂……

    不知不觉问,我的眼中已泛出了泪水。

    我默默地低下头,亚朵丽雅娜夫人则温柔地对我说:

    「小阿尔托莉亚,你就承认吧?」

    「……」

    「你————喜欢诚一先生。」

    「——」

    我用满溢泪水的双眼,缓缓地看向亚朵丽雅娜夫人。

    已经无法蒙混过去了。

    亚朵丽雅娜夫人的一句话,使我彻底瞭解了。

    ……我……喜欢诚一。我喜欢上诚一了。

    承认这件事的瞬间,我的泪水满溢了出来。

    没有人像他一样,如此诚挚地对待我。

    公会成员和城里的大家……虽然都很关心我,但我还是初次遇到像诚一他们这样,就算被卷进了不得了的事情里,却依然如故地对待我的人。

    当诚一说需要我的时候,当他和大家一样说出「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他为了让我安心,而温柔地从后面紧抱住我的时候……我的心变得很温暖。

    ……这样啊……我——恋爱了。

    亚朵丽雅娜夫人露出温柔的微笑,紧抱住终于察觉到这件事的我。

    「告诉笨拙的小阿尔托莉亚一件事吧。看到喜欢的男孩子和其他女孩子说话而心情烦闷,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唷。」

    「……是这样吗……?」

    「没错,那叫做嫉妒。过度的嫉妒是不行的,但一点点的话没关系唷。这可是小阿尔托莉亚的初恋唷?我知道你很困惑,但那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嗯。」

    「而且,就算诚一先生有女朋友,那也没什么关系嘛。重婚基本上在每个大陆都是很理所当然的事,这也是在测试男人的价值。如果小阿尔托莉亚不喜欢那样,那就成为诚一先生心中的第一就好了。」

    「……那种事我做不到的。我……一点也不可爱。总是这副口气,又很粗暴。像我这种女人,诚一肯定也会很讨厌的……」

    我认真地这么说,亚朵丽雅娜夫人却苦笑了一声。

    「真是的,小阿尔托莉亚你要更有自信一点。下次我介绍对恋爱很熟悉的朋友给你认识吧。但要是小阿尔托莉亚你不先瞭解自己的魅力,那就无从谈起唷。更何况,你认为诚一先生是会在意那种事的人吗?」

    「……」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家伙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

    若非如此,转移魔法阵出现时,他就不会瞬间伸出手来帮助即将被传送的我了。

    他是认真地在对待我。

    他接受了曾经是《灾厄》的我。

    「……我,可以喜欢上他吗……?」

    「嗯。」

    「……不会造成,他的困扰吗……?」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他反而会很开心才对。」

    「……是吗……」

    我也可以喜欢上别人了。

    我已经,不需要被《灾厄》所束缚了……

    ——我终于可以向前迈进一步了。

    那个瞬间,我的心中萌生了全新的感情。

    那是一种与直到刚才的感情不同的、非常正向的感情。

    「……亚朵丽雅娜夫人。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诚一回头看我呢……?」

    「咦?」

    「明明直到刚才我还觉得很痛苦、很悲伤……非常难受,但现在却感到很开心。我是第一次有这种心情。」

    「……」

    「所以……我想把这份心情传达给诚一。虽然欠缺女人的魅力……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诚一。我希望诚一也能喜欢我,就像我喜欢诚一那样。」

    「小阿尔托莉亚……」

    「所以,亚朵丽雅娜夫人。那个……我是第一次恋爱,所以不太瞭解,可以请你教我各式各样的事吗?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倾听著我认真的心意的亚朵丽雅娜夫人,点了一下头后笑著说:

    「交给我吧!就让我来告诉你,能够完美射中诚一先生的心的方法!」

    在亚朵丽雅娜夫人可靠的发言后,我向她请教了各式各样的事。

    ◆  ◇  ◆

    「——发生了这样的事。」

    「呼~冒险者也真辛苦呢~」

    我柊诚一,正在诺亚德先生的『咖啡厅阿可利安堤』里闲话家常。

    就在刚才,我说了我和阿尔托莉亚小姐突然被传送到奇怪迷宫的事。

    「有件事我有点在意,那个《灾厄》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我连解开诅咒的事也说了,于是蓝杰先生如此问道。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但我被她避开了。」

    「啊?为什么?不是多亏了诚一你,诅咒才解开的吗?」

    「虽然是这样没错……那个,虽然问这个可能有点怪……男性把戒指戴在女性左手无名指上的举动……有什么含意吗?」

    「啊?这……这么说来,诚一你不是生于这片大陆,而是东国出生的嘛。既然如此,也难怪你不知道……嗯?等一下。你问这个就表示……」

    「……正如你猜想的那样。解开诅咒的道具,恰好就是戒指。我当时太过惊慌,就这样把戒指戴到她的左手无名指上了。」

    「骗人的吧!?」

    我坦白了之后,不只是蓝杰先生,连诺亚德先生都睁大了双眼。

    怎么办,我的心中充满不好的预感。

    「那个……很糟糕吗?」

    「已经不只是糟糕而已了……」

    蓝杰先生一脸无奈,而诺亚德先生则仔细地向我解说。

    「……诚一先生。基本上在这片大陆,男性赠送戒指给女性时,若将它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就是宣誓永恒之爱的意思喔。」

    「噗哇!?」

    如我所料,我做了不得了的事啦!

    我不由得喷出口水,蓝杰先生则眯著眼对焦虑的我说:

    「……我想已经太迟了喔。虽然我比你多活了好几年,但也没犯过这种错。」

    「……这也出乎我意料之外啊。」

    「而且你可是宣誓了那么重要的事喔。你要是敢瞎说『那是骗人的啦~』或是『那是误会啦~』,肯定会被杀掉的。」

    「唔!」

    「对女性来说,那个举动就是如此重大。虽然不知道你的国家如何,但在这片大陆上,即使说那是最重要的事也不为过。」

    「……说得没错。光这样听起来,诚一先生你的行为或许有点……太过轻率了。」

    「呃啊!?」

    刚才的那句话,切实地贯穿了我的胸口……

    但是……说得也是。

    就算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但我毫无疑问地做了女性所懂憬的举动。不可能只用「误会」两个字带过去。

    更何况,我也不想做那种不诚恳的事。

    但是,这样的话……

    「该怎么办才好啊……」

    我不由得当场抱住头。

    况且我这种人根本就配不上阿尔托莉亚小姐啊!莎莉亚也是,我也不觉得自己配得上她!

    于是蓝杰先生边笑边说:

    「还问怎么办,和她结婚不就好了吗?」

    「啊!?结、结婚!?」

    「啊?有什么好惊讶的?反正你都已经宣誓永恒的爱了,也只能和她结婚了吧?」

    「虽、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我已经有……」

    没错,我已经有莎莉亚这名重要的女性了……虽然她是猩猩。

    看了我的反应后,诺亚德先生静静地问:

    「……诚一先生,你心里已经有别的女性了吗?」

    「……嗯,算是。」

    「喂喂,真的假的啊!?你打扮得这么怪异,却挺受欢迎的嘛。」

    「你说『打扮得这么怪异』……」

    的确啦,戴著兜帽、看不见脸的男人,或许是很怪异吧。虽然我已经习惯了。

    「但是啊……原来你已经有喜欢的女人啦。那就连那个女人一起,和两个人结婚不就好了吗?」

    「啊!?和两个人!?」

    蓝杰先生的惊人发言,使我忍不住大喊出声。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呃,非常奇怪吧!一般来说不是只能和一个人结婚吗!?」

    我近乎大喊般地这么说。接著蓝杰先生和诺亚德先生一瞬间都露出了讶异的脸,但马上又浮现出理解的表情。

    「莫非东国不一样吗?」

    「咦?」

    「这片大陆基本上是认可重婚的。我本来以为不只这片大陆,其他大陆应该也是这样的……」

    他说什么!?认可重婚!?

    那两人看著惊讶的我,擅自作出认定。

    「看这样子,似乎是不一样呢。」

    「……不过,虽然重婚确实是被认可的,但除了王族和贵族以外,也很少人会这么做。」

    他们似乎已经断定我是东国出生,而且东国还是个不认可重婚的国家了。

    为什么?

    算了,现阶段这样也没什么不方便,倒是无所谓。

    比起那种事,阿尔托莉亚小姐的事更重要。

    到底该怎么办啊……

    在我抱著头拚死烦恼时,一杯红茶送上了眼前。

    我突然抬起头,而诺亚德先生正温柔地微笑著。

    「……这是用具放松效果的阿尔泰鲁叶冲泡的红茶。」

    「咦?我没有点这个……」

    「……这是我请你的。还有,让身为年长者的我给你一个建议吧。」

    「?」

    「……请绝对不要做出暧昧的回覆。虽然我认为你没问题,但是诚一先生你做出的行为,就是如此重大。因此,要接受,还是要诚心诚意地谢罪……请好好地做出决断。」

    「……」

    ……说得也是。

    暧昧的回覆是不被容许的。更重要的是,我自己也不允许。

    虽说我先前不知情,但暧昧处理这种事是最差劲的。

    ……不过在不知不觉间脚踏两条船的当下,我就已经相当差劲了。

    「……我知道了。我会用自己的嘴,清楚地传达出去的。」

    「……这样啊。」

    诺亚德先生听了我的回答之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机会难得,于是我试喝了他端出的红茶。总觉得身体多余的力气都放松了,感觉十分舒畅。

    味道带著一丝甘甜,很符合我的喜好。

    我全部喝完之后,突然想起了时间。

    这么说来,我已经聊很久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这么想著,向诺亚德先生道谢后便站了起来。

    「多谢招待。红茶很好暍。」

    「……谢谢你。我会等你再度光临。」

    蓝杰先生也笑著说:

    「是啊。有机会见面的话再聊吧。」

    「是,当然!」

    真是一间好店。下次再来吧。

    心中暗自决定的我,离开了店里。

    ◆  ◇  ◆

    「呼……真是青春啊。」

    诚一离开店里之后,蓝杰如此喃喃说道。

    诺亚德静静地对蓝杰说:

    「……蓝杰。你不回去行吗?」

    「啊——……不久后就会回去了啦。等有人来接我以后。」

    蓝杰这句话,使诺亚德叹了一口气。

    「……就算有我在,你一个人来这里也未免有些太没防备了吧?」

    「放心啦。我不是一个人,所以没问题的。有露易艾丝跟著呢。」

    「……唉。一直以来每次都陪著你的露易艾丝大人真是可怜。」

    「没办法啊,这是那家伙的工作。」

    「……只要你这个元凶不要再来这里,她应该就能轻松一点了。」

    「谁叫你的茶这么好喝!」

    「……你还真是爽快地把责任推给别人呢。」

    诺亚德叹了一口气,却不是真心感到厌烦。

    咖啡厅阿可利安堤的气氛,自始至终都如此祥和。

    ◆  ◇  ◆

    「已经傍晚了啊……」

    我从咖啡厅阿可利安堤出来后,望著不知何时已染上橘红色的天空,如此喃喃说道。

    「看来今天没办法去买马了……」

    反正也不急,明天去也可以。

    「唔~嗯……就这样回旅馆去吗?」

    不知道莎莉亚回去了没。

    而且……还有阿尔托莉亚小姐的事。

    「……我真是没用啊……」

    还以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了,但一想到要告诉阿尔托莉亚小姐事实,就觉得很可怕。

    我所做的事,在这个世界的意义似乎比在地球时更重大。

    「……我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可是……」

    我如此低语著,而脚步却已经往某个地方走去。

    是莎莉亚前往的孤儿院。

    ……我真的是既没用,又差劲啊。

    因独自一人而感到不安的我,自然而然地寻求著莎莉亚。

    我对如此没用又差劲的自己,涌起了一阵杀意。

    我带著郁闷的心情,朝孤儿院前进。

    不久,我便看见了孤儿院所在的教会。

    「……到了。」

    沉闷的心情又更加沉重了。

    正当我抱著这样的心情,准备进入教会时——

    「——诚一。」

    「!!」

    我用连自己都感到讶异的速度,向后回过头去。

    「……阿尔托莉亚小姐。」

    站在那里的,正是我应该要传达真相的对象……阿尔托莉亚小姐。

    「……」

    「……」

    我和阿尔托莉亚小姐沉默不语地互望著。

    夕阳正好在阿尔托莉亚小姐的身后,使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周围没有人影,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沉默的时间持续了一阵子。

    ……阿尔托莉亚小姐就在眼前喔。

    此时正是该告诉她,那枚戒指的事是场误会的时候,不是吗?

    或许无法取得她的谅解,但还是要道歉,对吧?

    一想到我和阿尔托莉亚小姐之间的关系或许会就这样结束……我就觉得很害怕。非常害怕。

    但是,即使如此……沉默不语、随便敷衍……更令我讨厌。

    所以,快说啊。张开嘴巴啊。

    你在怕什么啊。

    说啊、说啊、说啊、说啊……!

    「阿……阿尔托莉亚小姐!那个……戒指——」

    「——」

    当我终于鼓起勇气,编织出话语的瞬间——

    我的嘴被某个柔软的东西给堵住,无法继续说下去。

    「!?」

    「……」

    阿尔托莉亚小姐用力紧闭双眼的脸庞,就在离我的脸极近的地方。

    然后,我的嘴唇和阿尔托莉亚小姐的嘴唇……叠合了。

    我……现在在做什么?

    为什么我的嘴唇和阿尔托莉亚小姐的嘴唇会叠在一起?奇、奇怪?

    这是……接吻……对吧?

    …………

    「~~~~~~~~~~~!?」

    理解状况后的我,脸颊急速升温。

    我……我……和阿尔托莉亚小姐,接吻……了……!?

    分析完状况的我,只能涨红著一张脸。

    即使如此,她还是依然故我地持续著那温柔……又有点笨拙的吻。

    现在的我变成了从正面抱著她的姿势。

    而且抱住阿尔托莉亚小姐所造成的冲击,使遮掩我脸庞的兜帽掉了下来。

    结束了漫长的吻之后,阿尔托莉亚小姐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话,不准说。」

    「咦?」

    「……我很清楚,诚一你不是抱著那种心情把戒指给我的……」

    也就是说……她知道,我并不是为了向阿尔托莉亚小姐宣誓永恒的爱,才给她戒指的。

    「那么——」

    「但是,无所谓。」

    她坚定的口吻,打断了我的话。

    接著,阿尔托莉亚小姐将脸埋进了我的怀里。

    「无所谓啊……!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

    阿尔托莉亚小姐在我的怀中大喊。

    「我是第一次有这种心情!我知道诚一你已经有莎莉亚了。就算是身为女生的我,也觉得她非常可爱。」

    「……」

    「但是……但是我还是喜欢上你了!光是看著你,胸口就很难受!」

    「阿尔托莉亚小姐……」

    「我……不行吗?我这种人,不能待在诚一的身边吗?」

    「那种事……!」

    「没办法啊,因为我喜欢上你了!我既没有女人味也不可爱,或许一点魅力也没有。即使如此……诚一,我……还是喜欢你。」

    阿尔托莉亚小姐语毕之后,便在我怀里默默流起泪来。

    ……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已经有莎莉亚了。

    就算这里认可重婚,但我是地球人。

    地球的……特别是日本的道德观正困扰著我。

    我真的是没用到该死。

    我很珍惜阿尔托莉亚小姐。

    但是,我真的可以将她视为「异性」来珍惜吗……我不知道。

    可恶……无论变得再怎么强,这种时候我的能力值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我必须作出抉择。

    「……我——!」

    「你就接受吧!诚一!」

    「!!」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和阿尔托莉亚小姐都吓了一跳。

    我将视线移向声音的来源……莎莉亚就站在那里。

    「莎、莎莉亚!那个,这是……!」

    「没关系,我瞭解。」

    我的心情就像外遇被发现的爸爸一样。

    「诚一,接受阿尔托莉亚小姐吧。」

    「但、但是那样……你没关系吗?」

    虽然这样很差劲,但我想将阿尔托莉亚小姐当作异性来珍惜。

    可是,我已经有莎莉亚了。

    只要有莎莉亚在,我就不能用那种眼光看待阿尔托莉亚小姐。

    然而,莎莉亚本人却露出了一抹带点寂寞的笑容,并点点头。

    「嗯。不能独占诚一,当然让我很寂寞。但是,我也不可以自己独占诚一的魅力嘛。」

    「莎莉亚……」

    「而且,诚一。雌性自然会去接近强悍的雄性,这可是自然界的法则唷。反过来说也是。」

    雄、雄性……

    知道莎莉亚原本是只猩猩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一无所知的阿尔托莉亚小姐却疑惑地歪著头。

    「所以说,诚一。你就好好接受阿尔托莉亚小姐吧。因为,我也最喜欢阿尔托莉亚小姐了!」

    「莎莉亚……」

    阿尔托莉亚小姐带著感激的神情看著莎莉亚。

    「莎莉亚……可以吗?」

    「嗯!」

    和刚才不同,莎莉亚绽放出满面的笑容,坚定地给予肯定的答案。

    啊,可恶。

    我真逊。

    如果没有莎莉亚……没有女孩子从背后推我一把,我甚至无法做出任何决断。

    当我即将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时,我立刻摇摇头转换思考模式。

    我不经意地将视线移回被我抱在怀里的阿尔托莉亚小姐。

    而察觉到视线的阿尔托莉亚小姐,也回望著我。

    一瞬间她睁大了双眼,或许是因为这是她头一次看到我的脸吧。

    细长的赤红双眼此刻已被泪水濡湿,不安地仰望著我。

    「阿尔托莉亚小姐……」

    「……阿尔。」

    「咦?」

    「……叫我阿尔。这是和我真的很亲近的人,才会使用的昵称……还有,也别再使用敬称了!」

    她害羞地如此说道。我对著阿尔托莉亚小姐……不,阿尔,露出了苦笑。

    「我知道了,阿尔。」

    「……嗯。」

    双颊被染红的阿尔仰望并凝视著我。

    我自然地将手伸向了她的脸庞。

    若是平常的我,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做作的举动的。

    但不知为何,现在我却一点也不在乎那种事,很自然地做到了。

    ……以后再去考虑吧。

    因为最重要的,是阿尔……

    「——我也喜欢阿尔。」

    「!」

    说完后,这次由我主动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吻。

    刚才太过惊慌,完全没有注意到……

    和阿尔接吻时,有著诺亚德先生所冲泡的……阿尔泰鲁红茶的味道。

    这是带著一丝甘甜、十分温柔的吻。

    我缓缓地将重合的唇瓣移开。

    「阿尔。我既窝囊又不可靠……即使如此我也会努力,让你不会后悔喜欢上我的。」

    「……嗯。」

    「我会珍惜你的。」

    「……嗯!」

    坚定地宣誓之后,我温柔地紧抱住她。

    「这么一来,阿尔就和我一样了!」

    莎莉亚从我的身后,抱住了我和阿尔。

    真的是……完全比不上莎莉亚啊。

    被夕阳染红的教会前,教会的钟声响彻了整座城镇,彷佛在祝福我们三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