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二十三章
    穿过铁门,跑上楼梯,米菈与神乐终于抵达下一层。

    随后,红莲烈火忽然占据两人的视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撼大气。

    是集中炮火。只要超重装男子战败,米菈等人就一定会在入口现身。瞄准细小通道及狭窄的出入口是战术基础。

    「这欢迎还真热烈吶。」

    「这就是他说的常驻战力呢。」

    然而,米菈和神乐都若无其事地挥开尚未散去的黑烟向前迈步,悠然环视烟雾消散的空间,瞥了一眼排排站在眼前的敌方战力。

    这层楼有金属制的地板及墙壁,目测估计,大小起码有三百公尺见方。聚集在这里的战力充分显示了奇美拉克劳森这个组织有多么庞大。比巨蛋球场还大的空间内,有一望无际的忠实人偶──改造为战斗用的魔导人偶──全副武装严阵以待。除此之外,还可以看见葛雷格里斯在前方率领部队,阻挡两人的去路。

    「看来轮到老朽登场了吶。」

    米菈环视破千的敌方兵力,面露淡淡的微笑,一步又一步走上前。接著,趁这个机会喊:

    「这儿就交给老朽,汝先走!」

    说完不忘摆出飒爽无比的帅气表情。

    这是至少想说过一次的台词,以及向往的情境中名列前茅的经典画面。看到赛罗做了一样的事情,米菈也在伺机而动。这时,九贤者中最适合自己的战场出现在眼前。

    以眼还眼。对方既然派出大量的兵力,就轮到具有「军势」称号的邓不利夫,也就是米菈登场。数量暴力才是米菈的拿手好戏,而这里正是最佳舞台。

    「嗯,我知道了。」

    姑且不理米菈的企图,神乐就战术角度看来也百般理解,当机立断将这里交给米菈,骑上哔助冲向战场上空。

    不过,对手不可能轻易让她离开。葛雷格里斯一朝上方举手,魔导人偶就同时朝神乐发射炎弹。

    数以千计的火线集中于一点,在撞上目标的剎那引爆,散落红莲烈焰与爆炸声。

    「火力挺了不起的吶。」

    大气震动,米菈堂堂伫立,炽热的微风吹拂米菈脸颊。

    然后上空恢复静谧。

    「什么……?」

    葛雷格里斯仰望著弹点惊呼。乘著哔助的神乐竟在爆炸之中消失无踪。魔导人偶的攻击威力不容小觑,但不至于将一个人烧到不留痕迹。葛雷格里斯比任何人都还理解这点,发觉某个可能,用锐利的眼光环视周围。

    「那么,后面就交给你啰!」

    神乐出现在葛雷格里斯背后,米菈站的入口对面,通往下一层的阶梯前。

    她毫发无伤,活力充沛地挥手,说完直接转身跑上阶梯。

    (在说交给我之后,阻挡敌人的妨碍攻击可是固定桥段吶……居然要老朽保护假物,实在荒谬至极。受不了,消化不良吶。)

    骑著哔助飞上天的神乐是用阴阳术做的替身。米菈打从一开始就发现了,默默挥手回应,呼地叹了口气。

    「也罢,就别里她了。接下来是老朽的工作。」

    米菈环视周围,朝葛雷格里斯迈步。葛雷格里斯也看著后方的楼梯啧了一声,一步一步迁怒似地走向米菈。

    敌我间距缩短,直到两人在适合术士对决的距离停下脚步。两人相隔大约十公尺左右,靠近一看,魔导人偶大军魄力十足,让米菈想起过去的假想战场。

    (真不可思议,分明不是游戏,而是现实,感觉起来简直像是回到了那时吶。)

    米菈看见眼前的光景兴奋起来。战意高涨,精神集中的感觉似乎自他心中涌现。

    「面对这种数量,你居然还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吗?看样子你非常有自信,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战力差?这可不是召唤天马或是黑骑士可以颠覆的喔。」

    葛雷格里斯深知米菈的实力,对她露出试探性的眼神说。米菈单枪匹马面对超越数千的兵力。召唤术士应该能多少弥补这个差距,但是以精灵武具全副武装的魔导人偶具有一般士兵好几倍的战力。而这里有数千单位,想逆转情势绝非易事。

    「确实如此吶。数量差距可不易颠覆,召唤个一两只,在这个状况只会被数量压制吶。」

    米菈一个人想对付数量如此庞大的对手,也难免应接不暇。他理解能够以一敌百,横扫千军的英雄只存在于故事之中。讽刺的是,这是自己基于这个世界的经验所得到的答案。

    「不过,以数量决胜负可是老朽的拿手好戏吶。」

    就算在现在这个有如虚构故事的世界之中,这份认识也没有改变。没有人可以胜过绝对的数量暴力。正因如此,米菈──名为邓不利夫的英雄──才会获得「军势」这个称号。

    「老朽早已准备万全。机会难得,汝就亲眼见识召唤术真正的力量吧。」

    一说完,米菈双眼乍然改变颜色。眼中浮现无边无际的深绿,以及延伸至彼方的透彻苍蓝。

    【瞳术:仙咒眼】

    那是将存在于自然界的玛那,拿来作为己身之用的仙术士奥义。米菈就是以召唤术士的力量配合仙术士的力量,确立召唤「军势」的法术。

    【召唤术:黑骑士(Dark Knight)】

    米菈毫不保留地注入无穷无尽的玛那,发动初级召唤术。出现的魔法阵化为发出黑暗光辉的洞穴,高大的黑骑士自无底洞中爬了出来,全身垄罩著摇曳的黑炎,空虚的双眼中浮现两道红色光辉。

    一只……两只、十只……二十只、一百只……两百只。魔法阵如同连锁反应一般倍数增加,全部都召唤出黑骑士。

    在不到几秒的短时间内,高达千只黑骑士排列在米菈背后。

    「怎么可能……」

    葛雷格里斯转眼间失去绝对的数量优势,只能满脸错愕,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黑骑士大军。他以为自己理解米菈的实力。

    不容小觑,不得轻敌。正因如此,他才会将这么多兵力集中于一处严阵以待。

    不论再怎么强,对方仍是术士。只要玛那用尽,战力就会显著地降低。魔导人偶就是削弱对方用的人头。

    没想到米菈居然轻而易举地超越他。从现状推测,葛雷格里斯领悟不可能让她的玛那枯竭。在此同时,他想到某个英雄传说,关于九贤者邓不利夫擅长之军势的形容。书中描述,那一幕彷佛成群结队的死神。

    (这样……赶不及了吗……不对,就快了。那不是死神,只要再过十分钟,就是我赢了。)

    九贤者邓不利夫如今只是故事书里的人物。他对眼前恶梦般的光景视而不见,按捺心中涌现的焦躁,静静地瞪著米菈。

    「嗯,和练习一样,完美无缺吶。」

    米菈回头瞄了一眼,眺望排排站好的黑骑士,心满意足地嘀咕。为了和奇美拉克劳森的全面开战,特别练习了某个技巧。黑骑士在召唤时,手中的武器已经换装成圣剑桑蒂雅了。

    具有鬼族诅咒的武器,对身为武具精灵的黑骑士来说有如天敌;但含有精灵王之力的圣剑桑蒂雅具有抵抗诅咒的力量。

    米菈心想,这起码能作为阻挡对方黑雾石武具的手段。

    结果,召唤出来的千只黑骑士全部都拿著圣剑,其战力甚至超越了昔日召唤的大军。

    就这样,大军与大军彼此互瞪不久之后,战火由葛雷格里斯的先制攻击点燃。魔导人偶一齐发射火焰,猛烈的炮火不只瞄准米菈,更从整批军队头上倾注而下,使这里瞬间变成激战的战场。

    「数量超过数千,一般的火线也不容小觑吶。」

    米菈迅速召唤神圣骑士,躲在他身后从缝隙中探出脸来,看著漫天飞来的火球。在炮火之中的黑骑士用圣剑击落火焰,静静等待时机到来。

    看见炮火间断的短暂片刻,米菈旋即从神圣骑士背后飞奔而出,张开双脚压低重心。

    「那么就反击开始吧。」

    【仙术•相传:十六夜风车】

    米菈用力向前刺出的右手喷出高声咆哮的狂风。狂风在瞬间收束,化作旋转的龙卷风,连同不断落下的火球贯穿魔导人偶的阵势中央。

    「又是这招啊!」

    尽管被卷入猛烈的旋风,葛雷格里斯仍举起黑色魔杖挡下。这是一度让他吃下败仗的法术,他想必早有对策;不过他的防御无法扩及魔导人偶,刚才的一击将百余具轰成废铁。

    米菈看到倾注而下的火焰稍微减弱,边用药水治疗受到法术后座力所伤的右手,终于一声令下。

    「冲吶──!」

    同时,数以千计的漆黑大军一口气向前冲刺,魔导人偶也举起手中的剑与盾牌上前迎击。

    米菈的大军和葛雷格里斯的士兵在战场中央激烈冲突。爆炸声此起彼落,凄惨变成千万碎片的魔导人偶飞上半空。

    「超出想像吶……」

    黑骑士挥舞圣剑桑蒂雅这把顶级武器,发挥超越以往的力量葬送敌兵。这一幕在米菈眼中也十分惊人,更加强大的军队让他暗自窃喜。

    然而,对方是以精灵力强化的魔导人偶,又是出自奇美拉克劳森之手,战况不可能这么顺利。

    霎时间,闪光迸射,是曾几何时见过的疯狂之光。

    (那些人偶竟全装了精灵炸弹……而且不会波及己方。嗯……究竟是何原理吶。)

    看到那道光芒,米菈随即开始掌握状况。

    爆炸规模比上次看到的还小,半径不到五公尺;不过那仍然具有精灵的强大威力,足以炸飞黑骑士的装甲。不仅如此,爆炸还不会波及身旁的魔导人偶。

    纵使倒下依旧继续杀敌。不愧是人偶,战斗方式效率十足。

    「嗯,有两下子。」

    米菈环视四周,想起过往昔日的战场,嘴角慢慢扬起。不可思议地,过去在游戏中的战场,和现在感觉起来似乎没有不同;但是米菈没有发现心中的这份感情,只有委身于战场上的热度。

    「原来如此吶……每个部队都不同啊。」

    米菈用锐利的眼光分析状况。定眼一看,魔导人偶分为好几个部队。他又目击爆炸发生在别的部队旁边时,遭到爆炸波及的魔导人偶蒸发的决定性场面。

    原理是每一个部队都各自藏有同种精灵力的炸弹,并装备了防御爆炸的精灵武具。就是因为这样,装备种类不同的部队才会受到炸弹波及。

    虽然无法看穿最根本的原理,米菈依然察觉到不同之处,立刻指挥大军采取扰乱敌方阵列的战法。

    「被发现了吗……」

    乱战展开之后,精灵炸弹对葛雷格里斯的部队造成的影响开始扩大。葛雷格里斯见状轻轻啧了一声,嘀咕著「还没好吗……」看了怀表一眼。

    「进行第二计划吧。」

    如果没有精灵炸弹的一击,个体战力较差的魔导人偶只会不断减少。葛雷格里斯深知这点,当机立断做出下一个指示。

    米菈的策略顺利奏效,魔导人偶不再自爆。即便在正面冲突之中,全身以精灵武具全副武装的魔导人偶战力仍相当扎实,米菈的军队也开始出现死伤。

    不过,这说起来还算是在误差范围之内,歼灭敌军只是时间的问题。

    就算是这样,战斗还没结束,葛雷格里斯再次展开行动。他举起魔杖,宽敞楼层左右的金属墙壁就突然动了起来。

    「什么,居然还藏了这么多兵力吗?」

    敞开的墙壁后方,待命的魔导人偶全部起身,总数多达三千。全副武装的魔导人偶一经起动,就立刻拔腿奔来。

    魔导人偶以包围米菈的阵形步步进逼。个体能力虽是黑骑士胜出,但数量差高达四倍。米菈即使操纵大军,要是被包围还是难以一人之力掌握所有战况,进行对应。

    「令人想起那时吶。」

    数量领先的人具有优势;但是对持有军势称号的米菈而言,在这方面也毫无破绽。

    『无人祈祷的月下葬列。空无骸骨的剑之墓碑。

    引路之人自空中飞落,五颜六色的天庭使者。』

    米菈排出两面蔷薇召唤阵,尽管身在战场正中央,依旧高声咏唱。

    响亮的声音也传进葛雷格里斯耳中。

    「这是咏唱!?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葛雷格里斯挥武魔杖,和黑骑士交战的魔导人偶便一齐改变目标。

    『脱离永劫轮回之英灵,随战争圣女赶赴沙场。

    鸣响的剑戟奏出葬曲,架起通往天际之虹桥。』

    同时发射的火线朝米菈倾注而下;但大多数都被即刻做出反应的黑骑士以圣剑击落,剩余的也由伫立于米菈身旁的神圣骑士用塔盾挡下。

    不过,葛雷格里斯的妨碍不只如此。魔导人偶开始接连朝米菈拋出同伴。

    近十只魔导人偶直线飞来,眨眼间开始崩溃,点燃内藏的精灵炸弹。

    黑骑士们旋即跳跃迎击,在空中拦截魔导人偶,接著在抵达米菈之前,抱著魔导人偶跳上半空,在刺眼的闪光与爆炸声中牺牲。

    「可恶!」

    葛雷格里斯用力咂嘴。黑骑士和神圣骑士的保护无隙可寻,无法妨碍米菈咏唱。他如今就是因为知道米菈的实力,才会急于阻止咏唱,无奈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身披七彩的选定者啊,跨越夜空降临吾身前。』

    【召唤术:女武神姊妹】

    呼应米菈的咏唱,魔法阵变为五颜六色。当所有的咏唱形成一个意义时,召唤阵化为联系空间的大门。

    魔法阵发出格外耀眼的光辉,女武神姊妹的长女,阿尔菲娜从中翩翩降临。女武神的深蓝色长发如风一般轻盈地摇摆,她身穿天蓝色的轻铠、护手及胫甲,散发神圣的气息,一眼就能看出与众不同。

    无与伦比的存在感,令葛雷格里斯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不过,召唤尚未结束。紧跟在阿尔菲娜之后,次女、三女接连从魔法阵中现身。

    接著在最后一人,七女克莉丝汀娜降临之后,魔法阵才结束使命消散而去。

    「我等七姊妹,遵循召唤前来。」

    阿尔菲娜向前一步,其他姊妹们便在她身后一字排开,同时屈膝跪下。细节虽然稍有不同,姊妹们都身穿相同的装备;不仅如此,每个人都美若天仙,气质出众。

    「嗯,许久不见了吶,阿尔菲娜。大家也都很有精神吶。」

    米菈率领高贵纯洁的女武神姊妹,那副模样彷佛国王与臣子。这一幕也让米菈是何种存在,自是不言而喻了。

    葛雷格里斯看到眼前这一幕时,茫然到顿时忘了言语,心想她究竟是不是人类,居然能使役神的使徒。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战胜她们的方法。

    女武神姊妹的登场,使战况对葛雷格里斯来说明显不利。即便如此,他的脸上依然不见放弃的神色,只有纯粹的惊叹,可见他发自内心笃定自己会胜利。

    他像是在等待信心来源的时间到来般,瞥了手中的怀表,低声说著「就快了。」咧嘴微笑。